谢绝刚走,一直没有插上话的独孤曦微终于能将腹中的疑惑问出口。
“母亲何必吓她?陛下既已知晓实情,想必也不会重罚谢家。”
独孤谨低头撇了撇茶盏里的浮沫,抿了一口,舌尖紧着泛起一丝苦涩的味道,“是,可你有没有想过,朝中何人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宁愿自己染上一身骚,也要陷谢家于泥淖?”
独孤曦微目光闪烁,口边答案呼之欲出,却一再忍下。
知子莫若母,独孤谨又怎会不知他在想什么?
“率真随性固然是好,但络绎,总归是要成为上京城独当一面的女郎。”说到这儿,独孤谨声色果决,“否则,她又怎配成为你的妻主?”
“母亲。”闻言,独孤曦微嗫嚅道:“您为何偏偏选中她?”
独孤谨笑道:“因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今日上朝时,独孤谨还听一向沉默寡言的司农卿提起了谢绝。
说是她在太子举办的荷花宴上一鸣惊人,作出了一首极好的诗。
现下突然想起,独孤谨便问起独孤曦微,“听说络绎做了首诗,现下很受文人学子的喜爱,你知道这事么?”
“是,此诗一出便力压众多诗作,一举成为了月旦评的魁首,只是……”
“只是什么?”
“孩儿今日还同谢绝说起此事,她似乎,对入仕一事,不感兴趣。”
独孤谨哈哈一笑,“不感兴趣?怎么可能呢?像她这个年纪的女郎,哪个不是摩拳擦掌,想方设法的跻身朝堂,妄想大展拳脚?”
独孤曦微没有辩解,今日观谢绝的神情,并不像伪装骗自己的话,而是发自内心的坦诚。
“依你看,她作的诗如何?”
他垂眸道:“只怕放眼整个上京城中,无人能出其右。”
独孤谨停下手中的动作,“当真?”
谢绝这些年的浪荡名声,她一直有所耳闻,听得多了,也难免会受流言愚弄。
独孤曦微将他暗自抄下的诗句,呈上。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好,果然好诗!这后两句尤为精妙!想不到谢绝竟有如此气魄与胸襟!能作出这样气势磅礴,潇洒快意的诗作!”独孤谨念完仿若仍有不甘,“她还有别的诗作否?”
“孩儿暂时只抄录了这一首,那日荷花宴散了后,我曾与郎中令家的芙蓉娘有过一面之谈,听她说,谢绝酒醉时,尤其喜爱自吟自唱,还曾吟过几句,好像是‘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孩儿不知是不是全貌,只记得这些。”
独孤谨听完,激动地拍桌而起,“下次,我定要邀她痛饮三百杯!”
谢绝神情恹恹的回了府,好似霜打了的茄子般,将自己锁进了房中,全然不知太傅府这边母子二人正因为她作的诗讨论得热火朝天。
谢申夜半才醒。
谢绝来看她时,被发现眼中布满血丝,眼下更是青紫一片,以为她是被吓的。
“你怕什么?”谢申声音嘶哑斥道,“即便你大姐死在了运送军粮的路上,那也是她咎由自取,身为我谢家女郎,无论何时何地,万不可露出怯懦之相!你明白吗?”
谢绝深受触动,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自然知道担心无用,所以,这半日,都在忙着筹划接下来的事。
人啊,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永享自由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