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塔也呈圆型,近似葫芦,敷着厚厚的夯土,最顶上还挂着写着佛谒的红绸,这些塔身垒在厚厚的黄土上,塔前点着三柱神明香,夕阳西下庄严又圣洁。
季怀瑜坐在山丘上,望着远处与梦境重合的塔身,心中平静无痕。
他一直都知道宿命会以不可逆转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那日禅机从修合手中救下他,小和尚救下江奉,他们一路逃命一直往西,足足跑了一夜来到了万陀峰。他一见那座峰塔便想逃,可江奉负伤昏迷,那个时候又折回去会害了他的命。
权衡再三他只能留了下来。
“这三日你日日望着圣祖塔可是有何感悟?”
禅机突然出现在山丘,钵中盛着馒头,他虽目不能视踏丘却如履平地。
季怀瑜摇头,“并无感悟,叨扰大师许久,我们也是时候告辞了。”
禅机点头,“今日天色已晚,明日晨起贫僧便送两位出谷。”
季怀瑜点头,“多谢大师,救命之恩怀瑜铭记在心。”
禅机目色怆然,怔怔‘看着’不远处黄土高塔,片刻后他放下铜钵,对着季怀瑜双手合十,虔诚一礼。
“阿弥陀佛,佛法最讲缘法,贫僧知道季施主红尘有牵绊,也自知六根不净参不透空虚,但贫僧还是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季施主能成全。”
这般重礼自是有重请,但眼前之人对他有救命之恩,于情于理也不该拒绝。
季怀瑜轻手托起禅机,缓缓道,“大师请说,怀瑜若能办到定不遗余力。”
禅机微微颔首,白茫茫的眼中隐约有些湿润,“请季施主随我来。”
山丘下,江奉站在圆形的庐舍前,望着山丘上的两道身影,神色隐隐有些困惑。
小和尚蹲在一旁扇着炉火,抬头看了一眼惊讶道,“师父带佛子去了圣祖塔?”
江奉不解,转头看向小和尚,“佛子?圣祖塔?”
小和尚没什么心思,江奉以命相护小和尚便知他待佛子诚心,遂如实道,“那几处高塔是我佛宗历代圣佛的圆寂塔,中间那处最高的塔便是圣祖塔。我师父算出天下大势将变,战乱四起人间如炼狱,大晋建国八百年,佛道没落佛法皆是小乘,根本无法救万民于水火。”
“圣祖塔下藏着一千三百三十五卷上乘佛法,乃佛法至高玄妙大乘真经,系前晋圣祖佛宗渡化真佛所悟,此经可平定百年乱世,还天下河清海晏。”
江奉从未接触过什么天下大义,听罢之后只觉匪夷所思,“你方才说的佛子是季郎君?”
小和尚点点头。
江奉目光不自觉又看向山丘之上那道颀长的身影,夕阳斜打,他侧身沐浴在熹光之中,眉眼圣洁纯然。
“这些他知晓吗?”
小和尚皱眉,抓了抓戒疤,“师父说佛子知道,但他舍不下红尘,所以这世道要乱了。”
江奉扣了扣耳朵,“他放不下红尘有什么错?他有疼他如命的娘亲,还有倾心相许的意中人,你们逼他断红尘不是要他的命吗?天下人的命是命?他的命就不是命了?”
小和尚从未被人这般质问过,张着嘴一脸困惑,“可是师父说这是天道,谁都不能违背,师父因为窥看天命眼睛都瞎了,他原本身子健朗,如今也一日不如一日。”
江奉不以为意,“那也是他欠的,好好的窥看什么天命。”
“你!”小和尚一下就怒了,拿着蒲扇点着江奉的肚子,“不许你这么说我师父,师父从出生便守着圣祖塔,守着里面的大乘真经,他等了一辈子就是为了替乱世等来一位救世佛宗,你可以不认可他,但你不能羞辱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