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刚才那个男人真的现身了吗?难道他是因为自己要跟杜文姜结婚而露面的吗?想到这里,她偷偷看了眼坐在身边西装革履的富二代,嗓子里像是吞了一枚青涩的果子般酸楚难耐。经过一个月的休养,杜文姜腹部的枪伤已经完全恢复了,再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此刻的他看起来丰神俊朗,容光焕发,俨然就是一个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郎官;再看看自己,一身简单的T恤衫和牛仔裤,还有那双风尘仆仆的大头皮靴,怎么看都不像是来登记结婚的。
回想起来,当杜文姜为她挡下那一枪而奄奄一息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亏欠了他整个世界。不论他对自己说什么,提什么要求,她都没有听进去,只一味地应着:“好的,我答应你,我都答应。”如此草率报恩的结果,就演变成了此刻她不得不跟他来这里登记结婚、以身相许的局面。
想到这里,罗半夏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小夏。”杜文姜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我知道你刚值完夜班。一会儿登记完,我陪你去睡觉。”
罗半夏的脸腾地就红了。事到如今,她依然对自己要结婚的这个事实完全没有真实感。就好像是看着小孩子们在玩过家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散了各自回家。
“没,没事儿。”她不自在地抽回手,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下。
她究竟在期盼什么呢?其实,她并非没有想过收回结婚的承诺,只是那样做不仅显得她办事轻浮,更会伤了救命恩人的心。况且,她不跟杜文姜结婚,又能怎么样呢?那个男人……他们注定将是陌路了吧?不,甚至应该说,如果从此可以不再相见,对彼此反而会更好吧?
“你们不能结婚!”
突然,某个尖锐的女人声音从大厅玻璃门外传了进来。随后,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子穿着火红的连衣裙,戴着圆礼帽和墨镜,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坐在罗半夏旁边的一对男女惊慌地站了起来。那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叫道:“范虹,你干什么?神经病啊!”
“你才神经病呢!你骗我离婚,抢走了房子,现在还要跟这个小三结婚!”叫作范虹的女子全然不顾形象,冲上前来就揪住了那个“小三”的头发。
“放手!我不是小三。我跟李琦是在你们离婚后才在一起的!”“小三”拼命挣扎着,原本梳得精致妥帖的韩式发髻被拆得七零八落,“你这个疯女人!就是这副德行,李琦才不要你的!”
叫作李琦的男人也上来试图把她们俩分开,但是那位前妻人高马大,力气惊人,竟然以一敌二,跟他们俩扭打在了一起。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有些看不过去了,纷纷上前劝阻。一位看起来像是负责人的老大姐说道:“这位同志,我们这里是受国家法律保护的婚姻登记单位,你不能这样闹!再不停手,我们就要报警了。”
这时,罗半夏起身走了过去,亮出警员证,说:“我是刑侦大队的警察罗半夏。请你们马上停手,否则我把你们全都带回警局去。”
“喂,小夏!”杜文姜也跟了上来,轻声在她耳边说,“别把事儿闹大了。这两位是来结婚的,不要坏了人家的好事。”说着,他又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也别忘了自己的“好事”。
看到警察介入,那个闹事的前妻范虹稍稍收敛了一些,哭诉道:“警察同志,你们不知道。这个男人,他是我的丈夫啊!之前他说为了买二套房跟我离婚,结果就不肯再复婚了。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够了!范虹,我不是把那第二套房给你了吗?你又没吃亏,少在这里装可怜了。”李琦暴怒的表情下,两撇小胡子古怪地翘着,反而让人觉得很滑稽。
婚姻登记处的老大姐把范虹拉到一边,半是劝解半是训斥地跟她说了一番话。那女人斜眼瞟了罗半夏一眼,仿佛是迫于警察的威慑力,扭头悻悻地离开了。
一场大闹之后,终于轮到了李琦和他的女朋友办理结婚登记。两人来到其中一个工作台前,交上了身份证和户口本。
“请问,两位目前的婚姻状况是什么?”面容清秀的婚姻登记员胸前别着胸牌,上面写着“杜玉凤”三个字。
“呵呵,刚才不是都知道了吗?我是离异。”男人李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么你呢?王墨羽小姐。”杜玉凤一边问,一边将两张表格递给他们。
“我……”刚才被叫成“小三”的王墨羽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裙装,脸色却并不那么愉悦,拧着眉头仿佛在思考着人生大事。“我未婚。”
登记员杜玉凤点了点头,平静无澜地说道:“好的,请你们在这里签字,确认双方都不处于已婚状态。否则的话,这个婚姻登记就无效了。”
两人在一张纸上签完字后,杜玉凤又仔细查看了他们带来的各种证件,例行公事地问道:“你们双方是自愿结婚的吗?”
“哈哈,当然了。”李琦无奈地挠了挠头,似乎对婚姻登记处这些烦琐的流程感到有些不耐烦。
然而,王墨羽却一直低着头,好像一台损坏了的收音机,一直沉默着。
她的表现引起了登记员的疑虑,再次问道:“王墨羽小姐,你呢?是自愿跟李琦先生结婚的吗?”
王墨羽猛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登记员杜玉凤,突然说道:“不,我不是。我现在还不能结婚。”
“亲爱的,你在开玩笑吧?”李琦尴尬地看着她。
但是,王墨羽已经快速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说道:“不,不能这样结婚。李琦,我们回头再说吧!”说完,她拿起身边的皮包,急匆匆地走出了登记大厅。
“墨羽,你干什么呀?”李琦一边收好桌上的证件,一边跟登记员道歉,然后快步追了出去。
罗半夏跟大厅里的其他人一样,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突如其来的逃婚场面,心想竟然还可以有这种操作?她不禁扭头看了看杜文姜,心脏像条被拧紧的毛巾,挤出来的全是酸涩的滋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广播叫到他们俩的号码时,大厅外突然响起了一个激烈的惨叫声:“啊!死人啦!快来人哪,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