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训倒是很肯定,“放心,肯定留着。估摸着我一到府上,七哥就找人去宫里说了,要不然这大半日的、禁军都要动了。”
卢皎月被周行训这过于理直气壮的语气哽了一下。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周行训做事这么不顾后果了,合着全都是惯出来的。干什么都有人兜底,当然没那么多顾忌。
这个念头刚一转过,卢皎月就立刻意识到要说替周行训兜底这件事,她绝对算是熟练工了。
比如说,他后宫的那一大票老婆们。
再比如说,当朝的大朝会在初吉初二和既望十六,原因很简单,这两天紧挨着朔望,有卢皎月把人提溜起来、从长乐宫赶去前朝
卢皎月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有着两天的固定打卡日期,再加上卢皎月的人肉提醒,周行训其他时候翘得越发心安理得且理直气壮了。
卢皎月“”
这个人有毒吧她得加工资
就在卢皎月认真考虑自己一人打这么多份工到底该领几份工资的时候,却听周行训突然开口问“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
卢皎月愣了一下,“什么”
顺着周行训的目光看向掌心已然结痂的伤口,她下意识地蜷了蜷,些微的刺痛唤醒了记忆,她终于回想起来,被劫持的事其实就发生在昨天。
明明前一天晚上才被噩梦惊醒过,可是这一天从一睁眼开始就过得过于丰富多彩了,她居然没有多少闲暇去回忆那会儿的惊心动魄。
这会儿再回想,却觉得薄薄地蒙了一层纱。
她仍旧知道那时候发生过什么,但是那种情感上的共鸣却被削弱了下去。
卢皎月晃了会儿神。
最后还是轻轻抿了一下唇,低声“谢谢。”
涨工资这事,还是下次吧。
夜晚的风有点冷硬,可是身后贴了一个火炉一样的身体,丝毫觉不出寒意。
结实的手臂从身侧环过,让人莫名生出一种安心感来。
周行训难得安静了一会儿。
他从卢皎月说完那声“谢谢”之后便没有出声,静
谧夜色之中只有阵阵虫鸣,幽静得有些过分了。
就在卢皎月以为周行训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却听见他轻问“阿嫦知道我刚接手魏州军时的事吗”
卢皎月“嗯”了一下,“陛下是说源定城那一役”
少年将军,一战成名。
雏凤清声,从此世人为之震动。
周行训似乎低低地笑了声。
他一向喜欢被人夸奖功绩,可是这次听到曾经的胜利被提起,情绪却好似并没有太昂扬,只是这么笑了一下,就又接着道“那都是后来的事了,我说的是更早一些。”
卢皎月摇了摇头“那倒是不知了。”
这个人的名字好像是一场场光辉灿烂的胜利铸就的,从源定城外的那场漂亮的营救战开始,到带兵突袭、兵破长安为止。但是那一次次胜利之外的东西,却鲜有人知。
微薄的月光只吝啬地洒下一点点光亮,周围的一切都只显露出一点依稀能辨认的轮廓。
卢皎月察觉背后的压力稍微重了一点,似乎是周行训往前靠了靠,他低着声,“我爹是战场上的旧伤复发,急病去的。”
卢皎月没想到他以这个话题为开头,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不该说一句“节哀”。因为周行训的语气挺平静的,是时过境迁、并不再需要人安慰的那种平静。
果然,他并没有在这句话上多做停留,又很快接上,“他临终前交代了我两个可信部将,一个是七哥,一个是曹老将军。”
七哥,自然是今天见到的周重历。
而那位“曹老将军”,是如今禁军头领曹和忠的父亲,曹遇。后者在汌水一役战死,周行训立朝后的追封,这位老将军以赫赫战功位居首列。
卢皎月正想着这些,听周行训接着,“当时的曹老将军正驻守白坡,七哥刚刚带兵解了宁平城之困、大军尚未回师。”
卢皎月隐约从这话语里嗅出点不对味儿的迹象来。
“那时候驻守魏州治所武阳的,是我二叔,周嶷。如果他不答应的话,我连武阳城都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