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要大吃一顿,不开心也要大吃一顿。吃货的处世哲学就是这么简单。
一回到家,谢韵娓就钻进了厨房。
一回到家,阿离着实觉得饿了,他研究了一下,知道她提回来的袋子里有可吃的食物,于是撕开一袋薯条打算吃。
谢韵娓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忽然转过头:“少吃点,留点肚子,我在做饭,你不吃了?”
听到这话,阿离犹豫了一下,把薯条放下了。昨晚临时应付的一碗面都堪称美味了,现在她一副大展拳脚的架势,做出的东西味道想必差不了。厨房里适时飘出一股葱姜爆香的味道,他抽抽鼻子,打了个舒爽的喷嚏,沉一口气,开始低头看书,耐心等待。
谢韵娓做的是咕嘟肉,也就是红烧肉。红烧肉没有固定做法,南北不同,她也自由发挥自成一家。但她有一个一般人她不告诉的秘诀,就是要用开水煮五花肉,然后捞出,冲凉水冷却,重复数遍,只为解腻,然后油锅爆香后倒入肉块翻炒,一定要肉块表面微微焦黄,再加入老抽、生抽和冰糖,添水焖煮,炖煮一定要用她那只朴素的老砂锅,肉与汤汁“相濡以沫”。二十分钟后,掀开锅盖,砂锅咕嘟咕嘟冒着香气,她用汤勺舀起一点汤汁,准备尝一尝,热气扑面,咂了一口,迷得睁不开眼,于是用手扇了扇,香味丝丝缕缕地朝阿离的方向飘去。
一直坐怀不乱的读书少年瞬间意志瓦解,他放下书,探头探脑地蹭过来,吸吸鼻子,咽咽口水,却克制着自己,一副学术研究的态度,认真地问:“为何取咕嘟肉为名?”
谢韵娓目光一黯,叹口气:“你听,我的炖肉在汤里‘咕嘟咕嘟’地叫着,就像一个孤独的人在诉苦,好孤独好孤独,快来把我吃掉吧!”
阿离无声地笑了,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盯着锅里的肉,自顾说道:“孤独孤独,谁心在哭?咕嘟咕嘟,此肉烂乎?”
果然是古人,心急馋嘴都能装这么高雅,可她还是断然拒绝了:“不行,还没熟呢!”
阿离只好恹恹地退回到沙发,继续研究《拼音入门》和穿越小说。
肉还没熟,谢韵娓打算再做两道菜。她向来讲究两菜一汤,身体健康。清炒芥蓝,简单快手,拿捏的是火候;汤必不可少,另起一锅,做口蘑豆腐汤,高汤打底,荤汤素煮,下口蘑,豆腐,嫩菜心,青笋,随心所欲,入汤初始是欲说还休的清鲜,最后是风情万种的浓郁,无肉也香。
几道菜热腾腾地上桌,阿离早已不请自来坐在了桌旁。他的筷子先伸向咕嘟肉,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唔!一块肉有肥有瘦,肥肉入口即化,瘦肉呢!他有生之年吃的瘦肉都又干又柴,可咕嘟肉的瘦肉鲜嫩软烂,满口润香,搅动味蕾,与甜淡的米饭真是绝美般配;再尝一口芥蓝,芥蓝的鲜脆甜嫩恰到好处,多一分太老,少一分太涩,爽口解腻,不知不觉,他的饭碗已见底。
厨娘也饿了,吃得很急,两双筷子总在盘子里打架,阿离甘拜下风,才想起和筷子转战另一阵地,口蘑豆腐汤。天啊!明明是寡淡的汤菜,在盆中转眼成鲜,他埋着头,将口蘑、豆腐、笋片送入口中,他不能停筷,无法自拔。
转眼间,风卷残云,除了口蘑豆腐汤还剩一些残汤,两个菜均已见底,阿离足足吃了两碗米饭,还意犹未尽:“还有菜吗?”
“没啦!吃太多会发胖的。”她诡笑一下,还好刚才咕嘟肉出锅时,她偷偷留出了一碗,晚饭切土豆同炖,肉汁浸润土豆,滋味不要太美。
酒足饭饱,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闲聊:“说起心上人,你的心上人到底是谁?一定是当时有名的美人吧!如果史书上有记载,那就好办了。我可是学考古的,马王堆的辛追夫人,商朝的妇好,都是有据可查的,我们查到她生平,或许你回去的事,就好办了。”
听到这里,阿离又黯然垂眸,心上人是已是梦中人,那个人,是他的屋顶和日落,是黄昏的歌,是清晨里炊烟与鸡鸣于埘的相会。他黯然:“她是个厨娘,名叫细辛,荆钗布裙,平凡女子。”
“细辛。”她回味着这个名字,舌尖仿佛有一丝辛烈热辣的回甘。细辛,是一种中草药,根细而味极辛,故名细辛。她沉思良久,说:“普通人,那就有点难办了。”
听到这话,阿离倒没有太失望,轻轻地“哦”了一声,笃定地说:“会有办法的”。
吃饱的人,肠胃充实,头脑清晰,目标明确,他现在仿佛找到了新世界的大门,捧着一本穿越小说,回房研读去了。
谢韵娓望着杯盘狼藉叹了口气,家里多了一个人,也不肯好好陪她说会儿话,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正顾影自怜,她的电话忽然响起来,来电显示写着“阿妈”,老妈唐丽也!她连忙跳起接起,滚到沙发上,娇娇地喊一声:“妈妈!”
“娓娓,吃饭了吗?在干什么?我告诉你哦!我从山西回来了。”
一听到妈妈要回来了,她从沙发上跳起来,兴奋无比:“真的吗?现在在哪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话未说完,就被唐丽兴奋的声音打断了:“现在在咱们X城西60公里处,云岭山下五清村有人发现一片古墓葬遗址,我们文物考古队已经到了,这将是考古史上一次重大发现,初步判断此墓葬所处的朝代是史料上记载很少的景昭古国,但是遗址损坏严重,给考古增加了难度,接下来会研究确定下一步发掘方案。为了防止这里继续被人破坏,我们考古队会在这里日夜看守的,所以暂时还不能回家……”
“什么?景昭古国?”她眼前忽然一亮,但一听到妈妈又不回来了,她的心情顿时灰下去:“哦!”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她脸上的笑容僵掉,心一点点沉下去,木然瘫进沙发,意兴阑珊地听电话那头依然激情饱满地演说。
“你知道吗?据我初步判断,这片古墓葬遗址距今大约两千年左右,现场还发现了墓碑残块,对我们这次的研究和发掘很有帮助……”
她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提高分贝叫了声:“妈!”
唐丽一愣:“怎么了?”
“你吃饭了吗?”她恹恹地问。
唐丽正坐在黄土堆旁临时搭起的帐篷里,面前放了一碗泡面,她满足地说:“正在吃,正在吃。”
“妈!”她又幽幽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