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豫白说。
“我妈妈做的每幅画都很有意思。”陶醉浅浅勾了一下唇:“可惜当初我年纪太小,并不了解妈妈的创作里暗含着怎样的寓意和故事。我每天都只是想着给她做点什么好吃的,让她的身体能好一些,却从来没走进过她真实的精神世界。”
“能每天吃到你做的东西,已经是很富足的幸福了。”
周豫白说。
“可我还是没能留住她……”
陶醉的眼睛进了雾气。
“外公总说,三分药七分食。好好吃饭,就已经能除去大多病症了。可是长大后我才明白,好好吃饭,只是为了守住一口精气神。很多时候在病魔和意外的侵袭下,我们能做的太有限了。”
凌晨的雾里,温度有点低。
身后落下一件白如纯雾的西装外套,陶醉愣了一下,赶紧推拒。
“不用的,没事我不冷。”
“穿着,女孩子体寒。回去喝点红糖水,不要着凉。”
陶醉小声说了句谢谢。
“不过,红糖水其实是没什么用的。我小时候体虚湿气重,嘴巴馋又爱长肉。外公常会给我做姜黄花蕊冲蜂蜜水,祛湿养温才有效。但是男生最好不要喝。小时候我跟着外公到一户东家住了小半年,外公给他们家的小少爷做药膳师,调养食疗。我不小心把冲饮给他喝了,害得他出了半天的鼻血,差点被外公骂死呢。”
“哦?那后来呢?”
“后来他病情稳定些了,我就跟外公离开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生了什么病,反正是非常不好根治的疑难症,药石无医的感觉。食疗能固一时元,但未必能祛根本。”
陶醉双手呵在唇边,立秋后的晨露有点凉,“如今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可能,他早就已经不在了吧。”
“未必。也许他还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
“承你吉言。”
陶醉摆弄着手心里的绷带,沾了些露水,显得有些沉重。
然而周豫白并没有多关注她手上的划上,反而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腕内侧的一处陈年疤痕。
滚烫的油烫上去的时候,这个倔强的小胖姑娘疼得眼泪只转,却始终不叫一声。
她明明是这么好的女孩,为什么会有男人忍心伤害她,肆意玩弄她?
直到逼退了她眼里所有单纯的美好,逼得她换掉温柔的长裙,亲手剪断长发如丝……
“陶醉……”
“嗯?”
“时候不早了。熬了一个通宵,该回去休息了。”
陶醉看一眼手机,已经凌晨五点了。
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她掩着口,尴尬地笑笑:“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另外,还是很谢谢你。”
“我并未做什么。”
周豫白微微一笑,“如果你执意要谢,我只能当作,你跟我聊天觉得很开心。”
陶醉呵了一声:“周先生说笑了。不过,确实很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关于我妈妈的画。”
在生意人的眼里,一寸地段一寸金,所有人想的都是该怎么利用开发项目获取最大的利益。
却鲜少有人真的愿意去听一听半里烟廊的故事,光怪陆离的创作。
因此,陶醉的感激是真心的。
太阳渐渐升起来,那末细小的黑裙随着湖上白雾一起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