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倒也未曾说谎,确实是死去的舒嫔跪在她面前恳求,求高氏收留自己。
莲花教未造反之前,其实在大胤名声并不坏。
因莲花教的丹士善于辩经、炼丹,个个舌灿莲花,能言善辩。因而莲花教彼时竟能出入大胤高层,流连于京城权贵府邸。
她那外祖舒子仪表面上为人清正,丝毫不信鬼神之所,亦不追求炼丹修仙之道。可舒子仪私底下却是莲花教的狂热信徒,对莲花教的种种神通痴迷到不可思议地步。
谁也想不到舒子仪会是这样的人。
他人前是御史中丞,为人清正,行监督、弹劾之责。甚至舒子仪年轻时,也是极有情怀,一腔热血。
可是他已经老了,身子骨也不好,过了四十,已经是疾病缠生,为病痛折磨。
是莲花教的灵丹妙药替他祛除了病痛,甚至使他得见希望,窥见极乐世界。
那时他已被莲花教所惑,全然失去了理智,也将自己所读那些圣贤书抛掷脑后。
妻子的娘家侄儿苏雪初就是承灵而生,借着这副躯壳传达神谕。
舒子仪也已经不把苏雪初当作一个晚辈,而是对他心悦臣服的信服。
甚至后来听闻任天师身死,舒子仪也在府中自尽。
那时舒府为遮掩这桩丑闻,对外也只说舒子仪是染病而死,替舒子仪遮掩一番。
不过在永安公主看来,糊涂的却是她的母亲。
当年任天师是为自己而来,因为她是天选之女,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可惜舒嫔却并不能领悟这是何等殊荣。
那时舒嫔并不像祖父那样虔诚,而且彼时又不能理解自己得到的荣耀,故而宛如惊弓之鸟。
高贵妃说得也没错,舒嫔那时候是自尽的。
作为一个女儿,她不能去告发自己父亲,更何况舒家所牵扯那档子旧事说不准会牵连九族。
许是如此,于是舒嫔把女儿托付给高贵妃,之后便自尽身亡。
高贵妃那时膝下无出,正需要一个女儿固宠。不但如此,高贵妃还十分小气,她必定会驱逐那些舒嫔身边旧人。因为她怕这孩子养不熟,怕自己养着的小崽子还会惦念自己亲生母亲。
于是舒嫔身边那些眼线,都会被高贵妃一一驱除。
以高贵妃那小气的性子,更绝不会允许永安公主再回舒家,再去见死去舒嫔的亲人。
那么舒嫔仅仅六岁的女儿,说不准就能躲开这些肮脏危险的勾当。
永安公主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母亲是个善于谋算之人。
而且还极狠!
可六岁的孩子已经懂得一些事,那时她已经跟祖父一样虔诚,对任天师无限之向往。于是她十分舍不得安嬷嬷,因为这位安嬷嬷就是舒嫔身边眼线。那时她流着眼泪,和高贵妃哭哭啼啼,却还是未能留住人。
不过也是她小瞧莲花教了。很快她就发现,哪怕是高贵妃身边,也少不了自己人。所以她也并没有为了安嬷嬷哭多久。
因为某种原因,那些隐匿于京城的莲花教残部对她十分尊崇,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伴随她年纪长大,隐匿在京城之中莲花教势力渐渐为她所控,她在莲花教中权势也是越来越大。
自己才是莲花教真正传承之人,玉辰王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贼!
这样想着时,永安公主轻轻伸出了手指,抚摸着胸口那道疤。
她知晓任天师还活着,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房中有一面铜镜。
沐浴后的永安公主缓缓走近这面铜镜,任由这面镜映着她的脸。
永安公主痴痴的看着镜中倒影,竟似看入了迷。她手指描过自己脸蛋,顺着眉角描向了下巴。
如此小心翼翼,竟似奉若珍宝。
她想着任天师那些年搅动的腥风血雨,想起任天师的丰功伟绩,永安公主蓦然面颊一红,眼中竟似生出了几分痴迷之色。
然后她说道:“将凌姑娘请到这儿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