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莲花教呆了足足四年,这期间,他身躯伤痕累累,有无数伤口,更被折腾得坏了底子。
毕竟任天师只是想他作为报复陈川公主道具,并非想要真心对待。
在苏炼离开莲花教回京城之前,他调了药水,足足泡了半月,将自己身躯之上的伤疤一点点的洗掉。
这样做自然是会有些痛苦,浸泡药汤时肌肤伤处犹如刀剐。
可苏炼觉得是值得的,倒也并不觉得这份苦楚十分难熬。
那些可怖的伤口会被服侍自己的下人窥见,然后心生惊惧,接着就会传得沸沸扬扬。那些话传入了云月卿耳中,就会让陈川公主想到自己在莲花教的那四年。
公主于心有愧之余,也不免会心生一缕担心和畏惧。
既然如此,还留着这些伤做什么呢?
只当这四年猪狗不如的悲惨生活不存在,好似根本没有什么不愉快发生。他仍然是温文尔雅的苏家嫡子,理所应得的再续从前一切。
他让自己没什么改变,一切跟十二岁时一样,只不过自己看上去长大一些,出落得更加俊美罢了。
只不过有些事情苏炼纵然想要跟从前一样,却也未必能顺他心愿。
就像京中许多人都知晓的那样,自己“养病”期间,是云长龄这个侄儿承欢膝下,对云月卿尽了孝道。
自己病弱,云长龄却是个健康的年轻人。
这可真是令人感慨啊。
从前苏炼跟这位表弟关系并不差,甚至是极要好的玩伴。可是这些,已经是十二岁前的事情了。
等他十六岁归来,苏炼竭力维持从前模样,可是云长龄才是真正没有变。
表弟才是真正的少年心性,如此热切,充满了对人世间的热枕和真情。
苏炼当日一下子猜出这个“表弟”究竟是怎么样存在。
云长龄才是整个陈川府真正的宠儿。
长龄,长龄,这名字也温情款款。
这名字不算很惊艳的名字,可这其中却蕴含了一个母亲的期许。什么样的荣华富贵,能抵得过健康长命呢?
苏炼一回来,就觉得自己开局不算很好。
更要紧的是,陈川公主似乎也对自己有所保留。
等到云月卿病重,她招来了苏炼,一双眸子在苏炼面颊上逡巡,然后她说道:“孩子,时间就像河水,这样流淌而过时,总是会改变一些东西的。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变。”
她叹了口气,握住了苏炼的手,说道:“你为什么一点儿也没有变呢?”
然后苏炼就明白了,凡事过犹不及。
一个人如若经历了种种残酷的事情,总是不免会有一丝变化。
一点都没有变,其实就是最大的变化。
但事到如今,云月卿这位陈川公主纵心生疑虑,又能如何?
他回到京城,一切都表现得很完美。他与表弟云长龄关系颇佳,甚至还助云长龄亲近佳人。既然因为自己离开四年,故而跟府中之人生疏。那么苏炼自然要花尽心思,重新加以熟悉笼络。
甚至,他还拜得名师,交得好友,很快在京中扬名。
谁都觉得,他是继承陈川府的不二人选,就连与他亲近交好的表弟云长龄也是这般认为。
那时苏炼已经善于笼络人心,很容易让人对他产生好感了。
于是他轻轻说道:“可是母亲,你想要我怎么办呢?”
云月卿问:“阿炼,你想要什么呢?”
苏炼眼睛都不眨一下,毫不犹豫说道:“我想要陈川府的一切,让我作为你的儿子,将陈川府发扬光大。我的名字,将会在整个大胤响起,让世人知晓,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而这一切之耀眼,都将是作为你的儿子身份被记下来。”
他眼中流转了锋锐的光芒,有最热切的向往,如一把烈火熊熊燃烧。
哪怕宫里御医已断过他身躯受损极重,怕是年岁不永,苏炼也不在乎。
正因为一个人寿岁有限,他生命之中的每一刻方才显得尤为重要。
那时云月卿怔怔的看着苏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