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旭尧蹒跚着走出看守所的大门,一阵风吹来,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在看守所的这些天,他竟破天荒地睡了几个安稳觉,早知道放下包袱后如此轻松,也许他早就选择投案自首了。整天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还要忍受赵国栋那个无耻小人的敲诈勒索,那日子真不是人过的。如果不是心情长期处于抑郁状态,他也许就不会得肝癌这个病了。
真是善恶有报天道轮回,煞费苦心得来的不义之财,自已却没福享受,想起来真的无趣。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他肯定不会选择这一条不归之路。
今天,狱警来告诉他,可以回家了,他根本不敢相信,他这样罪孽如此深重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他回家呢?狱警面无表情地告诉他,你想多了,你只是取保候审,并不是释放你回家。
原来,司法机关重启费天佑案件的调查程序后,当事人梁泽如已经到案接受调查,另一个重要的当事人赵国栋在逃。鉴于黎旭尧身患严重疾病,生活不能自理,出来后对社会不会产生任何危害,因此,黎昕为他办理了取保候审手续。
无论如何,他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他整天呆在室内,乍从屋里出来,初夏的太阳射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下意识地把手搭在眼眶上,暂时遮住这刺目的阳光,眯缝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外面的光线。
“爸!”听到儿子的叫声,他这才发现儿子开着车接他来了。
黎昕在看守所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了,见父亲出来,好像没有看见似的,眯着眼睛四处张望,只得叫了他一声,过来默默地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爸,上车吧!”
黎旭尧没有说话,佝偻着身子上了车,路上,父子俩各怀心事,几乎没有对话。
进城的时候,黎昕才说道:“爸,我带你先到理发店理一下头发,再把胡子刮了再回家好吗?”
黎旭尧用手摸了摸下巴,这才意识到,自已的胡子已经很长了,从车反光镜里可以看出,自已头顶上的白发几乎掉光了,而后面的头发却长得老长。这副尊容回到小区,让人看见,确实有碍观瞻。
黎旭尧以前是很注意外在形象的人,他也不愿意真像个劳改犯人一样回到家里。因此,他顺从地点头道:“好吧,就在路边找个剃头匠就行了,也不必进城里的什么理发店。”
黎昕明白父亲的心思,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已,因此,车围着城绕了一圈,才在城边一个偏僻的路边摊上找了个理发匠替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
两人回到家里,黎昕却不愿跟父亲多说话,借口公司有事就走了。
肖雅琴见丈夫回来,喜忧掺半,喜的是,她跟老伴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从没分离过,现在老伴一把年纪了,身体又不好,还要坐牢。现在取保候审在家,让自已照顾一段时间,好歹可以少受点罪。忧的是,儿媳妇现在住在娘家不肯回来,明摆着是不肯原谅这个公公。现在老伴回来住在家里,儿媳妇就更不会回来了。长此下去,这小两口可怎么办呢?
黎旭尧在看守所里,感到真的是世事难料,命运多舛,谁能想到,他黎旭尧竟会跟费天佑拥有同一个孙子呢。他自知留给自已的时间已经不多,因此,他更迫切地希望能看到自已孙子出世。晚上做梦都在想着那个快要出生的可爱的孙子,梦醒后又担心因为他的缘故,儿媳妇一怒之下把孩子打掉了。在路上,他想问儿子孩子的情况,可见儿子一脸的冷凌,有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他迫切地希望得到答案,但又怕这个答应会粉碎他所有的希望,因此,他小心翼翼地问老伴“雅琴,现在令仪情况怎么样,孩子现在还好吗?”
肖雅琴从没见过老伴跟自已说话如此小心过,虽然她不喜欢老伴以前在她面前盛气令人地颐指气使,可老伴现在跟她说话如此唯唯诺诺,她却很是痛心。刚才老伴看儿子的时候那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她更是感到悲哀。曾经不可一世的黎旭尧,竟沦落到害怕儿子的地步。
她安慰老伴“令仪没事,孩子也好好的,只是胎象有点不稳,医生吩咐要卧床休息,她现在回娘家了,有月婵照顾,我们就不必担心了。”
黎旭尧哀怨地低下了头“令仪嫁到我们家,她从医院出来,应该回婆家养胎才是正理,她回娘家,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我,怪不得黎昕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肖雅琴温柔地说道:“儿子压力够大了,令仪妊娠反应很严重,黎昕看着难受,又帮不了她,他并不是对你冷淡,这段时间他对我也是这一副嘴脸,你就别跟他计较了。令仪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她现在有孕在身,我们就多体量她吧。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黎旭尧把一身收拾停当,才对肖雅琴说道:“我出去办点事。”
刚从看守所出来,不好好在家休息,又要出去,肖雅琴顿时不高兴了“你自已身体什么情况你心里没点数啊,什么事非得现在去办,先休息一天,明天再去办吧。”
黎旭尧走到门口从鞋柜里拿出自已的皮鞋“今日事今日毕,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性格,哪能拖到明天啊。”
肖雅琴说道:“那我陪你去吧。”
他摆了摆手“不必,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走在大街上,呼吸着自由的空气,黎旭尧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好多。他被禁锢在看守所没多长时间,就知道了自由的可贵。他叹息道,费天佑在监狱里呆了整整五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熬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