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长辈第一次来到滨江小区这种高档小区,心里十分的忐忑不安,见到门口的保安差点转身就要回家。幸亏被费家老二给扶住了才不致太过失态。费天佑对他们的恭谨让他们记起了自已长辈的身份,也想起了自已的来意和肩负的使命。
可听费天佑说话的意思,他竟是个不管事的,什么主也做不了。这就让人头痛了。别说费天佑在城里的女儿,就是村里的年轻人,现在谁还在讲辈份,哪个不是大大咧咧地直呼其名?你骂他不懂礼貌他连理都不会理你。现在村里最受人尊敬的人是谁,不就是辈份最低,最有钱的费天佑吗?人家费天佑尊重你是给你面子,别不知进退。村里辈份最高的那位老太爷是个老光棍,村里红白喜事,哪一次他坐过上位?想到这些,几个人不禁有点泄气。
崔月婵跟老家的这帮人打了几十年交道,知道这些人不可理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还真有可能领着人来把门口堵了。为今之计,只有彻底打消这些人的念头,才能永绝后患。
不等费天佑说话,她就冷笑一声:“天佑在化肥厂出事,我们的全部家当就一板车,全部拖回了老家,当初全靠到地里捡点你们挖漏了的土豆才没被饿死,这不用我多说,你们应该都看在眼里。天佑从那时候起就没再挣过一分钱,现在的家业全是我女儿自已挣的,跟天佑可没关系,不信的话,当着他的面,你们现在就可以问他。你们真把我逼急了,我就带着女儿跟他离婚,让他净身出户,到时候,别说工厂,这个门你们都进不了。”
崔月婵说话从没如此斩截铁过,说出来后,自已都感觉酣畅淋漓,十分痛快。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愣住了。老三首先反应了过来:“崔月婵,你敢这样做,先问问我的拳头答应不答应。”
老二积极响应“对,你以为费家没人了是不是,我哥就可以任由你们母女欺负,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拳头落实到你身上。”
崔月婵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挺身上前“来吧,我可不怕你把拳头落实到我身上,打吧,今天你们要不打,就不准姓费,咱们又不是第一次较量了,谁心里都有数。”
费天佑急得大叫“月婵,快把刀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比刀子。”
崔月婵冷笑:“这可是你们费家的传统,当着你的面,他们就敢把拳头落实到我身上,这只能算是小儿科。我告诉你,当年在老屋逼我们出去的时候,仗势比这可大多了。费天佑,你信不信,如果你今天再倒了霉,第一个跳出来踩你的人,绝对是你这些狼心狗肺的好兄弟。”
崔月婵越说心里越气,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又涌上心头。她转身走向五大爷“我跟我女儿穷困潦倒回到老家,被人欺辱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你们这些当长辈的在哪里,你们何曾站出来说过一句公道话?现在我们日子好过了,你们就找上门来显长辈的威风了,这世上还有比你们更不知羞耻的人吗?”
费天佑心里一凛,崔月婵在他面前说过多次她们回老家的遭遇,他一直将信就疑,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于老家人的没文化,做事没有分寸,再三劝说崔月婵,事情过去了就翻篇了,不要再提。但今天崔月婵当着所有人的面含血喷冤地说出这段话,他还是感到了心灵的震憾。
费老太太才不管崔月婵说什么,反正农村人吵架,拼的就是语速快,嗓门大,熬的时间长,谁要是嘴皮子利索,肺活量大,吵上个三天三夜不倒嗓子,不管有理无理,村里保证没人敢惹你。因此,她摆开架式,站在客厅中央,扯着嗓着污言秽语地骂了起来。
“……崔月婵,我早看出你天生就是个丧门星,我儿子要不跟你结婚,怎么可能有牢狱之灾?离婚可以,你赔天佑坐牢的钱。真把你这个扫把星扫地出门,我马上到庙里去烧烛高香,谢菩萨保佑。不过,费家的一根纱线你都休想带走。”
崔月婵不怒反笑“你今天说的这话,真蠢出了新水平。各位长辈不知道我们家的情况,现在我郑重地给你们介绍一下,你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这套房子,是我女儿买的,在我女儿的名下,所有的鱼馆,服装店、食品厂包括毛线铺,都在我女儿的名下,跟我们夫妇俩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天佑搬回家的钱,除了他几百块钱的退休工资以外,全是我女儿给的。你们要不买账也可以,天佑跟我离婚,只能是净身出户。老家那房子不是风水好吗,就让他回老家住老屋吧。”
所有人把目光都看向费天佑,见他一旁低着头一声不响,知道崔月婵说的是真的。原来说了半天,费天佑竟是个作不了数的主,这不是白费功夫吗?这下,把崔月婵也得罪了,大老远跑来,连个正主也没见着,也不是个事。
五大爷咳嗽了一声,酝酿了下情绪说道:“天佑媳妇说这话就不对了,你女儿也是费家的血脉,既然你们家是她在做主,那我们就找他好了。”
老三知道跟费令仪说话肯定得不了好处,忙撞了五大爷胳膊一下“令仪再厉害,也不可能不认她这个爹,我们只找我哥,至于我哥怎么跟令仪说,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崔月婵把你一沉“你的意思是说,你哥要是办不到的话,你们就来找他闹事,是吧?”
五大爷收拾起烟斗“天佑媳妇,闹事是犯法的,我们没说过要来闹事,这种话你可不能乱说。”见大家还愣着,抬腿就走“回家,今天算我没来过,什么话也没说过。”
这些人终于要走了,费天佑松了一口气,想到五大爷、三大爷这些人第一次到他家里来,空着肚子回去,有点过意不去,可真留他们下来吃饭,又怕崔月婵不高兴。再说,好不容易他们才答应要走了,留下来,他们顺竿爬,再给他出难题,可就得不偿失了。因此,把头转到一边,只装听不见。
费老太太见儿子没有一丝要留他们下来吃饭的意思,气得把脚一顿,也跟着一起走了。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崔月婵看着满屋的狼藉,气得直掉泪“这都是些什么人啦,我前世到底欠了他们什么,消停不了几天就来闹一次,真让人受不了。”
费天佑没有理会崔月婵说的话,坐在那里,抽着烟生闷气。妻子今天说的话,虽是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一时情急才说出来的,却句句都是实情。他从88年坐牢以后,对这个家确实没有过一点贡献,他确实是拿着女儿的钱在挥霍。一旦失去了这个经济来源,他500多块钱的退休工资,哪里还有钱招待亲戚朋友,大把的补贴母亲和两个弟弟。他今天终于领悟了妻子的另一面,崔月婵在他面前一向温婉柔顺,今天竟敢拿着水果刀要跟两个弟弟拼命,想起就不免让人心惊。
妻子和女儿对他在经济上相当宽松,只是,好象是温水煮青蛙,一开始不觉得,几年过去了,他才感到他在这个家里的话语权在一步步地消退。女儿做事总是在想好了以后才知会他一声。而他要做的每一件事情却总是寸步难行。他猛吸了一口烟,然后使劲把烟头摁在烟缸里,这个局面,得改变了。
今天是女儿三十岁生日,崔月婵跟费天佑商量:“俗话说,三十而立。天佑,女儿三十岁生日,可是个重要的日子,可不能跟往年一样由得她,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就过去了。”
费天佑摘掉老花眼镜,对着她说道:“你想怎么给她过,旅游,她没时间,请一大帮人来祝寿,她那么多事情,那更是添乱,你说能怎么办,还是听听她的意见吧。”
费令仪听了崔月婵的话却满不在乎“这生日有什么可过的,还不是跟平常一样,再说了,女儿的生日可是母难日,妈,你要什么礼物,我买给你。”
崔月婵爱怜地拍了女儿一下“现在是说怎么跟你过生日,给我买什么礼物。”
费令仪想了想“要不,这样吧,到时候你做点好吃的,我早点回家吃饭,咱们一家人好好热闹热闹。”
崔月婵想想,好象也只能这样了。
生日这天,崔月婵早上就叮嘱女儿记得今天过生日,早点回家,费令仪自是含笑答应。前世过生日,除了肖烨磊虚情假意地替她张罗过几次外,还从没人记得她的生日是在哪天。崔月婵浓浓的母爱,让她酸子一酸,差点没控制住自已。
她现在每天的事情还真不少,不过,今天她推掉了所有应酬,把最紧急的事务处理了,就想回家跟父母尽享天伦之乐了。这个时候,林书墨却找她来了。
林书墨刚从母校回来,还没回家就直接找她汇报来了。他查阅了当代欧美国家建筑的一些先进理念,又跟自已的导师作了沟通,现在有了一些初步的方案,急于想跟费令仪汇报。
费令仪这段时间也在市图书馆查阅资料,也有一些自已的想法,两人交换了意见,竟在设计理念上不谋而合,越说越高兴,不觉时间已经晚了。她接到崔月婵电话的时候,才想起家里还等着她回家吃饭呢。
她抱歉地笑了笑“林工,今天要不先这样吧,明天我们再接着聊,我妈饭已经做好了,要不,先到我家吃饭。”
林书墨忙推辞了“几天没回家了,家里老婆、孩子还等着呢,吃饭的事,还是改天吧。”
她跟在林书墨身后走出办公室,突然愣住了,吕修杰站在离她不远处,手里抱着一束花,静静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