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都落了,贺缺才觉出几分冒昧和不对劲来。
……又是白头又是夫妻,那话是这么用的么?
少年刚才散漫风流的笑都消弭,握着签文的长指几不可见地微蜷。
但他仔细品品,又觉得他没说错。
不就是夫妻,不就是明媒正娶,那为什么不能和他到白头?
所以他理直气壮摊开手。
那两只签文都在掌心。
“拿好了。”
“两只一起保佑我们姜昭昭。”
姜弥薄而白的眼皮微颤,看贺缺那一瞬的眼神复杂万分。
那是一种除了她自己再没人能清楚的神色。
为什么要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盼着她好呢?
为什么总是这样根本不知界限,恣意散漫地和她示好,就像他们根本没吵过架,没有疏远过彼此,一直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那样?
人与人之间本该存在距离,即使是父母亲朋,也不知道明日是仍旧亲热恭顺,还是已经阴阳两隔,何况至亲至疏夫妻?
姜弥不明白。
一点都不明白。
但贺缺并不会给她解释。
他只是拿着那给姜弥抽的上上签。
像每次她以为那人不会回头,却每次都会黑着脸回来,然后咬牙切齿和她闹脾气,说你再不说软话,我就真的要生气了姜昭昭那样——
蛮不讲理、死缠烂打。
然后将签文塞到她手里。
那就被我拖累吧。
她想。
那点自暴自弃的阴暗才刚扭曲发芽,那边的人就已经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贺缺显然不知道姜弥在想什么,只是兴致勃勃。
“你不是说斋饭快好了吗?我刚刚转了好几圈儿都没找到,你签也抽完了,咱们能不能去用斋饭?”
他忧心得真情实感。
“我许多年没吃过不带荤的了,你最好告诉我它好吃——不是你那种口里几乎尝不出来味儿评价的好吃。”
贺缺刚一说完,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
什么叫口里几乎尝不出味道……
这是怎么了,又说险些让人误会的歧义话!
他一方面懊恼,一方面准备道歉。
但少年人转过来的时候,目光却下意识落到了那除了一点甜食之外再无什么偏好的唇上。
姜弥唇薄,似是民间相面书里面薄情寡义那一页描绘的模样。
冷眼旁观、薄情薄幸。
因为久病,女孩子的唇总是苍白,但刚才似是因为心里波澜,白净整齐的齿无意识地咬在下唇,将那点软肉磨碾出了光鲜红润的色泽。
像开到事了的秾艳花瓣。
艳溢香融。
这样一张总是冷言冷语、时不时就要和他划清界限再也不相往来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