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正在回家的路上,不过这时的张家,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张安世是溜出去的,邓健当时兴冲冲地跑来打算好好教一教张安世该怎么在宫廷之中进用膳食,结果人不见了。
而那位翰林侍讲杨士奇,正好今日也赶了来,预备了一些关于四书五经的功课,打算好好给张安世补补课。
结果人到了之后……却发现那位张家少爷连个鬼影都不见。
杨士奇端坐在堂里,邓健则很尴尬,一次次对杨士奇说:“过一会儿,张公子就会回来,少安毋躁,少安毋躁,来,杨侍讲,您喝口茶,喝口茶。”
于是,在杨士奇战术性的用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无数遍,同时跑了七八次茅坑之后,张安世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了。
杨士奇的脸色很糟糕,来之前,本来得到了太子的授意,他还是挺愉快的,毕竟自己区区一个侍讲,能得太子的青睐,实在三生有幸。
当然,这其实和杨士奇的出身有关系。
杨士奇自幼家贫,早早死了父亲,母亲改嫁,继父对他倒是不错,可是很快也死了。
于是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他靠着给人做教书先生谋生。
明初的时候,朝廷需要大量的人才,于是在贵人的举荐之下,杨士奇才得以入朝为官。
也就是说,杨士奇并不是正经科举入仕的官员,这一点在太祖高皇帝的时候,倒还没什么,可大明立国已经数十年之后,这就成了一个巨大的软肋了。
杨士奇的宦海生涯并不好,那些正途出身的进士们瞧不起他,而他出身贫寒,虽然偶有人看重他,可毕竟没有真正的朝廷重臣青睐,更无所谓同乡、同年之类的关系。
因此,他在永乐朝初年,不过是个透明人。
此时他才想到,难怪太子让他来教导这位张公子,敢情是好事轮不上,坏事让他来背锅啊。
杨士奇与张安世见礼。
张安世听说杨士奇来了,居然很热情:“来来来,杨侍讲,久闻大名,咱们坐下,杨侍讲吃了吗?”
杨士奇听到张安世说久仰大名四个字,心里无奈的苦笑。
若是别人久仰倒也罢了,你来久仰……哎……走霉运啊。
杨士奇板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公子,我们开始读书吧。”
张安世道:“好好好,我向来喜欢读书。”
于是,一部《尚书》摆在了张安世的面前。
张安世开始目瞪口呆,凭良心说,里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唯独组合起来,张安世就变成睁眼瞎了。
最可怕的是,杨士奇开始念书的时候,张安世就开始打瞌睡,犯困,眼皮子不停地打架。
好几次……杨士奇见张安世木然的样子,便拼命的咳嗽,提醒张安世打起精神来。
张安世一激灵,茫然地张眼看看周遭,起初一脸迷茫的想我是谁,我这是在哪。
下一刻,眼帘又开始垂下了。
如此几次之后,杨士奇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他想暴怒,想像当初自己在民间做教书先生一样,拿起戒尺狠狠抽打这个可恨的家伙一顿。
可他忍住了,为了自己的前途,告诫自己只能忍气吞声。
“张公子,方才我讲的那一篇《周书》,你能明白吗?”
张安世:“……”
“不急,慢慢来,我来给你诠释一下《周书》的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