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一落,寒露就感觉头上的眼光像刮骨钢刀一样狠厉。
她定了定神,才让自己的声音像平日一样沉稳,“……一是宫宴的头天下午,周侍郎府的二小姐周玉蓉曾和洪尚宫关着门说了小半天话。二是宫宴结束后洪尚宫在床上躺了三天,说是累着了,结果在太医那儿拿的却是治跌打损伤的药。”
天渐渐亮了,有早起的仆役开始打扫院子。用长竹竿将皱纱灯笼的烛芯挨个挨个熄灭,知府衙门的后院回廊上立时涌起一阵细细的白烟。
寒露左右望了一眼吞了口吐沫,极小声地呐呐,“还有帮我打听消息的人曾说那个时段……景仁宫……唯一能自由出入的外男就是敬王……”
就好象七巧燕几图找到了关键的最后一块,耳边响起咔嚓一声脆响。顾衡闭了闭眼,良久才以极轻的声音问道:“你找的人……是你从前的军中同僚吗?”
寒露心里发毛,不知道顾衡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此时她哪里还敢半点隐瞒,“是,从前在滇南共过三年事,他如今在禁中任统领,为人相当精明干练口风也紧,从来不是个乱说话的人。想尽办法打听到这些细枝末节,又专门传递出来……”
顾衡淡淡瞥过去一眼。
寒露的脸立时胀得通红,“从前我们私底下有过那么一段儿,他老婆死了好多年了,就寻思着娶我进门当填房。本来这也没什么,我也不是十五六岁的乡下小姑娘非讲求个原配夫妻。只是后来我发现他跟一个暗门子里的娼妓藕断丝连,就干脆一脚把他踹了。”
顾衡用手指无声的敲击着桌案,脑子转得极快,语气也缓和许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情我愿有什么值得遮掩的?这样,你用你的路子传个信回去,让那位统领时时留意洪尚宫的行踪。十月末我到京里述职,到时我要亲自问她一句话……”
寒露忙不迭地点头,看着这位爷脸上如同阳春三月般的和煦微笑,忽地就打了个哆嗦。心想这河南洛阳府比京城可冷多了,不过九月廊下的风就吹得让人受不了。
顾衡正准备抽步,忽然又回头问了一句,“……就是那位侍郎府的周玉蓉告诉瑛姑我受伤濒死,才害得瑛姑受惊早产的吧!”
寒露到顾家的时日虽然不长,但是该知道的事情早就打听得清清楚楚,于是眼里止不住嫌弃,“就没见过这么多嘴多舌的女人,夫人已经到了极要紧的时候,偏她冷不丁地说出这么个炮仗消息,害得夫人当晚就开始发动。“
想起那日的凶险,饶是见多识广的寒露也忍不住后怕。
“那些日子夫人本就睡不踏实,日日夜夜为大人悬着心。我劝了又劝,说那位周姑娘不怀好意,天远路远的又不知消息的真假,千万不要急出病来。结果夫人没听进去,连稳婆都还没到就开始震痛了。”
眼前人影晃动,耳边似乎响起当日巾帽胡同兵荒马乱。无数人在其间穿行,东厢房里的顾瑛汗流浃背地呼痛。而这所有的一切,那丫头不曾在信里吐露半个字。
寒露双目含悲带愤,“偏吕大夫……又恰巧被周贵妃叫去了行宫侍候,若不是端妃娘娘听信后及时请来了御医正黄大人,夫人能不能好生生的生下小囡囡还是两说呢?”
当晚的顾衡很早就已知道,这时候听说其间细节后还是出了一身冷汗。这周氏女简直是阴魂不散,稍一大意后脚就又缠了上来……
他望着无边天际的尽头,忽地无声笑道:“这位周姑娘好似已经定下亲事了,听说还是我的本家,御史台顾朝皋的大公子。再怎么着联宗后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了,我这位当族弟的应该好好给他们送一份大礼才是!”
寒露同仇敌忾地点点头,“大人若有任何差遣,尽管知会一声。我别的本事没有,出几份力气还是行的。”
顾衡嗤笑一声,“别再让夫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出事儿就行,你那位老上司郭指挥使就因为护卫端王不利,被皇上罚了半年的俸禄,外加实打实的五十大板。听说血肉模糊,一连几天走路都不能直着身子……”
青年曳着眼望过来,“原来上梁不正下梁歪,郭云深没有好到哪里去,带出来的兵也不过如此。你在这里好生跪满一个时辰,好好想想你自己的过错!”
话语寥寥,人已经走得不见踪影。
寒露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有这么不留情面揭人老底儿的吗?她心底却松了一口气,这日日悬着心的日子实在是太不好过。相较皇上对郭指挥毫不留情面的处罚,自己只是被小小的罚跪一个时辰,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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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惹了我媳妇儿的,一个都别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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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一章闺女
内室依旧如离开时一样静谥。
银红色绣藤萝的褙子搭在衣架上,一双雪青缎面的女鞋整齐搁在榻边。玉白挑线裙子本来夹在床尾,这会被折好放在离床榻最近的椅子上。就因为这些许改变,平日里雪洞一样肃穆冷清的房间凭空多了一抹温情脉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