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小年轻入职动则博士,研究生,皎皎小学老师都是研究生学历,知夏猜对面这位大概也学历不低,才会对知名大v的学历感到诧异。她还是被刺痛了,她的尊严,身份,地位,被蔑视了,为了维护她可笑的自尊,知夏端起了前辈的架子,严肃地问:“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去忙了。”
她把两个证放到了一个文件夹里,文件夹塞到柜子最底层,再也不想看到。
第二天生日宴,知夏和知春先到,知春看姐夫和皎皎都没来,就有些怀疑,却不说破,姐妹俩略坐了一会儿,喝茶闲聊,知春忽然问:“姐,皎皎第一次叫妈妈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知夏好好回想了一下,好久远的事情了,就在她回想的时候,喻老师来了,身后还跟着冬冬。娘们儿谈女人孕事,知夏觉得冬冬来反倒说话不便,忍不住小声埋怨母亲:“你怎么带冬冬来了,这说话多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都是亲亲的兄弟姐妹,冬冬该来,等会儿问出来是哪个男人干的好事,我叫冬冬去揍他。”
知冬大概是猜出大姐和妈在说他,故意夸张又亲热地说:“我姐过生日,我怎么能不来?大姐对我这么好,不像有的人,越有钱越抠门。”
知春马上听出了弦外之音,冷笑道:“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不欠你的,叫我说妈宝就不要结婚了,别祸害人家姑娘,也省得你妈借钱给你付彩礼了。”
年轻小伙哪能忍下被人扣个”妈宝“的帽子,知冬恨不得马上掀桌子,被知夏按住了。喻老师老脸无光,也只得咽下一口郁气,苦口婆心调停道:“彩礼的事先不说了,你的事比彩礼的事更要紧。”
知春面上马上不悦,她刚刚训弟弟时还理直气壮,伟大光正,这一刻马上就被人拿了短,她乜了大姐一眼,阴阳怪气道:“呵呵!果然是鸿门宴。”
知夏心虚,小声说:”别这么说,我和妈都很担心你。那个事,你怎么能一个人拿主意呢?“
知冬还一直被蒙在鼓里,正纳闷她们说的”那个事“是哪个事呢?知春马上自己解开谜底,坦坦荡荡地说:”我自己生孩子,为什么我一个人不能拿主意?我发现你最虚伪了,整天写那种虚张声势的女权文,叫女人做自己,叫女人要独立,叫女人要争取生育权,争取冠姓权,到头来你最迂最怂,说一套做一套。”
知夏这几年被人捧惯了,冷不丁被妹妹扒皮剔骨地一揭露,脸上讪讪的,一时也语结,气得咬牙切齿,把目光投向喻老师。
喻老师这一刻和大女儿同仇敌忾:“你知道一个人带孩子多辛苦,到时生下来可别求人,我可不帮你,你不结婚,准生证谁给你办?能不能上户口?你主意大,你自己做主吧!”
知春还嘴硬:“放心吧!我自己生的自己带,保姆月嫂也很方便,准生证,户口,都是小事。“
知冬到底年轻,平日在网上吃瓜还不满足,很快忘了刚才的不快,八卦心起,又贱兮兮地凑近:“姐,你真的怀孕了?我又要做舅舅了?孩子爸爸呢?叫出来我们见见。”
这傻孩子,还不知道这场鸿门宴的初衷,知春只当他是嘲讽她,没好气道:“孩子没爸。”
喻老师快气哭了:“你怀的是孙悟空还是耶稣啊!什么叫孩子没爸?到底什么情况,你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想想办法啊!”
单身生孩子这件事,在喻老师的世界里是无法想通的,这几日她在心里琢磨了很多种理由,比如知春遇到不负责任的渣男,睡完不认账,或者,对方是个已婚男人,不能给她婚姻,喻老师甚至做了最坏的设想,知春被人强暴了,有了这个孩子……,她越琢磨越焦虑,心里又生出不可外道的懊悔来,怨自己一直对二女儿关注太少,她才这样不守规矩,她才这样被人欺负,当妈的心,虽不能一碗水端平,但毕竟十指连心啊!
知春被逼问得不耐烦,急了:“好了别猜了,就是我自己想生孩子了,为什么结了婚才有当母亲的权利?我只是不想结婚,但是我想当母亲啊!前阵子我不是出国旅游了嘛!我找了国外的精子库人工受精,就是这样,别问了,我饿了,吃蛋糕吧!”
这个理由让所有人都瞬间石化,喻老师心里像被扔了一颗炸弹,脑袋轰得一声,这比她预想的任何一种情况还要糟糕,她感到胸口一阵绞痛,嘴唇颤抖着,中气也不足,虚弱地追问:“你不会要生个外国小孩吧?你不会是生个……,胡闹啊!”喻老师简直不敢往下想。
知夏忙给喻老师倒了一杯茶,让她喝口水顺顺气别再问了,知春撇撇嘴。
知冬倒觉得好玩似的:“真的吗?是不是可以自己选择人种和国籍,混血多漂亮啊!是金发碧眼那种吗?”
知春翻翻眼皮,懒得搭理他,闷闷地说:“吃饭!”
一家四口别别扭扭地吃饭,知冬心大,还偶尔插科打诨说两句笑,万事都能调侃得云淡风轻,喻老师也只得安慰自己儿孙自有儿孙福,努力加餐饭吧!知春果然是孕妇体质,食量大增,喻老师望着她,愁肠百结。
吃完饭,知冬和母亲一起回家,临走,喻老师还是不死心,悄悄拉住大女儿的手:“你们姐妹俩好说话,你想想办法,劝劝!”
知夏点头。
喻老师上了儿子的车,知春心里又不落忍,凑上前问:“妈你把卡号发我,我把那个钱给你转过去。”
喻老师知道她说的是那个彩礼钱,哼!这时候装好人。喻老师心里窝着火,硬气得很:“不要,你留着生孩子吧!”
母亲走后,姐妹俩一前一后走着,向各自的车走去。街灯明晃晃的,城市夜色喧嚣,但此刻姐妹俩却都内心平静,知春平静是因为怀孕这个事以这样的方式昭告天下,她不用再隐藏这个秘密了,知夏平静是因为知春刚才的无情揭露,让她仿佛忽然卸下了面具,轻松又自在。
知夏先开口:“你刚才说得对,我就是又迂又怂,说一套做一套,所以我还挺羡慕你的,做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又美又飒。”
姐姐示好,知春也知好歹,适时示弱,撒撒娇:“别啊!姐!你写的那些文,就是我的指路明灯,精神鸦片,你可不能给我泄气露怯,不然我怎么撑下去。”
“我支持你,也会帮你的。”知夏有些欣慰地看着妹妹,知春就像她想象出的一个自己,就像她的一个分身,知夏的性格中,也有不安分,但她的不安分和任性,还是在一定的方圆之内,还是守规矩的任性,而知春,把这个想象中的知夏,完成得很彻底。
话虽如此,可知夏还是有点担忧,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可是,最好不要生个混血吧!不会吧!”
知春笑了,迟疑了一下,说:“逗你们的。等胎儿稳定了,三个月了,我再跟你说这件事。”
知春打开车门,姐妹俩告别,知夏忽又想起饭前的那个问题来:“刚才你问的问题,还没来得及回答。”
知春已经忘记了:“什么?”
“皎皎第一次叫妈妈的时候,我觉得很幸福,就像一束光,照进了灰蒙蒙的心里。孩子能治愈你所有的失望和伤痛。”
知春莞尔,发动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