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柏元心平气和的纠正,“我是在劝你赶紧回家。”
慕景方才垂下了眼皮,此刻虽然抬眼看过来,但眼睫依旧压的很低,这就在她的眸子里打上了一片黯淡的阴影,“调查?回家?我竟然找不出两者有什么区别。”
“……”曾柏元言语一滞。尽管他擅长劝诫,但毕竟不是什么领域都能得心应手的。
人与人之间归根究底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孤岛,谁与谁也不挨着,所以从本质上而言,谁也没有权力去干涉别人的选择。
更何况私人的选择。
慕景摆了下手,示意这篇翻过。“我的情况暂时就这样了。但你还没有回答问题,需要我把你调回来吗?”
舰长一职到底是慕景费了一番周折才弄到手的,如今半途不要,至少在元帅那里肯定需要费一番解释的唇舌。
但慕景眼下显然并不打算提这个,有些事哪怕再麻烦,该做还是要做,所以也无需多言。
将曾柏元安排到“好望角”号上去,有着深远的目的,“攫取该星舰的实际控制权”只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相当浅表的目的。至于更深沉的,则需要曾柏元在星舰上站稳脚跟之后再逐步展开。
结果,千般算计总有一疏,出了“莫伊”这个幺蛾子。
与慕景的暂时逃避不同,关于曾柏元的去留问题却是不能拖延的,毕竟今日通信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讨论他在“好望角”上的任务,如果任务进行下去的条件已经不复存在,及时结束也不失为解决办法,权当止损。
而这个问题,即使慕景不提出,曾柏元也早已思量了很多遍。
他叹息着说出自己思量的结果——或许还谈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结果,他出口的每一个字,字里行间挣扎犹豫的痕迹都那么重。
“我刚才说可能会让你失望,并非是对莫伊还有什么纠葛。”曾柏元的声音很低沉,仿佛是自己也意识到缺乏说服力,但他还是继续说下去,“我担心的是自己的能力不及莫伊,就连当年军校毕业生代表的机会也是她让给我的。”
“她让给你,当真如此?”慕景轻飘飘的反问,仿佛并不在意此事。
众所周知,那一届的机甲系毕业生出现了并列第一,按照常理,究竟由谁担任发表毕业感言的代表是需要进行角逐的——这是一份荣誉,一份值得铭记终生的荣誉。
而且,毕业生代表无疑是一个非常高的起点,对于未来的仕途影响深远。
不仅值得争夺,哪怕是争的头破血流也合情合理。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反常事件还是发生了,莫伊不仅让出了代表发言的机会,而且本人甚至没有参加毕业典礼。
对此,军校,乃至于军方都流传着各种各样的传言,但涉事的两位当事人都缄默不言,因此没人了解真正的理由。
曾柏元没有回话,显得心事重重。
作为极少数的,了解真相的外人,慕景以往对此从来没有评价过半个字,如今当然也不会。而且,真相究竟是什么样子在她看来其实并不重要,往事会影响的,只有曾柏元一个人。
慕景没有刨根问底,她只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反问,“因为她曾经‘谦让’过你,你是不是打算就此报恩,也‘让’她一回?”
一个人的一辈子,大概真的会遇到进退维谷的局面,从本心出发,恨不得什么都不选,永远停留在原地。
但消极只是一时应对之策,总会有迈步前行的一天。既然前后的路都会让自己痛苦,起码选择一个对局势更为有利的方向。
即使没有看表,曾柏元也知道自己肯定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将军阁下也在通信的另一端陪着——她不仅不说话,连动作都十分克制,宛如一幅静止的人物肖像,她大概是不愿左右他的选择,一点暗示都不准备给他。
所以,选择只是他自己的,无论对错,都将由他自己承担责任。
曾柏元再次立正,行了一礼。不管是不是正式场合,他认为这都是必不可少的,“将军,我决定继续留在‘好望角’号上。”
慕景点了点头。
本来都示意凯撒切断通信了,然而在最后时刻,她还是多嘱咐了一句,“不用太着急。关于远航星舰的布局不是今天才有的,这不是一蹴而就能够完成的任务,你既然已经成为舰长,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之后应该怎么走,你需要好好想一想。”
同时,她本人也需要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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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慕景还是在当夜回了家。
然而这既不是曾柏元劝说的结果,也不是她深思熟虑得出的结论。她只是因为想回,于是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