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焰火》终于杀青了,这部戏低调的一批,没有开机仪式,就连杀青宴也没有。
只是我杀青的那天,刁导请我喝了一顿酒,那天他有点喝大了,说着他这几年过的有多不容易。
我则安慰他说,《白日焰火》会成为他人生的转折点。
是的,《白日焰火》不但会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同时也是我的。
后来我把自己一个人在舞厅跳舞的戏,截了一段视频,发给了王老师。随后第二天,他就发给了我一首歌,名字叫《漠河舞厅》。
这首歌,我听了两遍,然后又拿给刁导听。
他只听了一遍,就疯狂地爱上了它。于是,他每天在手机里重复着歌曲。他说如果早一点听到这首歌,他或许可以拍出另外一个不同的故事来。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不可能给你机会重拍的。”
“不!”他咬着大舌头说,“至少我可以在剪辑的时候,有所改变。”
深夜十二点,我们从漠河北极村的一家小酒馆里晃荡着走出来,彼此勾肩搭背,唱着《漠河舞厅》:
我从没有见过极光出现的村落,也没有见过有人,在深夜放烟火。
晚星就像你的眼睛杀人又放火,你什么都不必说,野风惊扰我。
可是你,惹怒了神明。让你去,还那么年轻。
都怪你,远山冷冰冰,在一个人的漠河舞厅。
如果有时间,你会来看一看我吧,
看大雪如何衰老的,我的眼睛如何融化。
如果你看见我的话,请转过身去再惊讶。
我怕我的眼泪,我的白发,像羞耻的笑话。
“啊……”刁导仰天长啸,“尘封,入海吧。尘封,入海吧!”
“张自力,你后悔去吧!”
其实在拍摄张自力把吴志贞送入警局的那场戏时,我就问过刁导,“他会后悔吗?”
他说:“这个时候,张自力是没有后悔的,因为他想回警队。但梦想破灭后,他后悔了。否则也不会一个人跑去舞厅,也不会一个人跑去天台放烟火。”
“一切的原罪是什么,是性。”
这是刁导对我说的,由性开始,由性结束,但在这个过程中,张自力的情感有所变化,因为他产生了爱。而正是因为有了爱,他才会纠结,才会痛苦。为什么要做选择呢?因为他是警察,他的兄弟们都在这起案件中死掉了。他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
吴志贞尽管奉献了自己的身体,但她爱张自力吗?
不,不爱,甚至是恨。在她的眼里,张自力和那个用皮衣威胁她上床的男人一样可恶。她想他死,死了干净。
可惜,她最后还是输了。
从漠河回来,我便一头扎进了毕业论文的写作中,《白日焰火》给了我很多启发。
原本我的毕业论文题目是《论电影中的长镜头的运用》,但我临时改了选题,《论商业电影的现实性与艺术性》。
其中有一个单元,我单独论述了电影中有关于性的讨论,引起了答辩组老师们的特别关注。
“电影是导演的艺术,但影片究竟要表现什么,是导演能够说了算的吗?现代社会,除了资本干预艺术创作,甚至我们现行的审查制度也在扼杀一些优秀作品的诞生。”
我在答辩会上大谈特谈,结果很显然,第一次答辩被“毙”了。
王睿恩教授找到我,和我谈了很久,他的意思很明确,没有必要和答辩组硬刚。
“一个毕业论文而已,随便弄点东西对付过去就行了。回头电影怎么拍,还不是你说了算?至于说电影分级制度,也有人曾在两会上提出来过,但国家从多方面考量,还是予以否决了,你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