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苏逢春一贯的原则是相违背的。
医者,治病救命本是职责所在,可是以行医身份行欺骗之事却是不对的。苏逢春自拜入药灵山下,便一直谨遵着这条原则,瞒报行骗病情,都是有医者身份的。
可是瞧着朱蛋壳狼狈绝望的模样,她哆嗦着满脸是泪,几乎把苏逢春当成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与苏逢春甚至算不上熟悉,可是面对身边的尔虞我诈,稍微踏错一步都是深渊,朱蛋壳似乎已经走投无路。
于是这个天真善良的姑娘成为了她最后的期望,她宁愿把自己的一切坦白给这个只认识数日的苏逢春。
“苏姑娘,你说句话啊。”见苏逢春一直沉默,朱蛋壳又焦急起来,她狠狠的抹了一把泪水,急切地说着,“若是苏姑娘愿意,蛋壳愿意将所有的钱财全部交给苏姑娘。”
“我。。。我不要你的钱。”苏逢春终于开口,有些无措的说道,“蛋壳小姐,你别哭。”苏逢春掏出帕子来轻轻的给朱蛋壳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看着朱蛋壳的模样,心中说不出的难过和无奈来。
谁能想到面前这个惶恐无措的姑娘,几日前还如同斗胜得公鸡一般昂首挺胸光彩照人,只不过一夕之间,便变成了这番模样。
这宅门深院,果真是吃人的虎穴。
听见苏逢春这样回答,朱蛋壳以为苏逢春拒绝了自己,当下脸色便全无,苍白的好像真的是一个身患重病的患者,颤抖着发出难忍的哭泣声。因着侍候朱蛋壳的小丫头还站在外堂,朱蛋壳甚至不敢大声哭,哭声像是从嗓子眼里面挤出来似的,小猫爪似的惹的人心一颤一颤的难受。
“蛋壳小姐。。。好好跟他们解释,我相信他们会理解蛋壳小姐的。”苏逢春艰难的开口,试图安慰朱蛋壳的情绪,“都是一家人。。。”
都是一家人,这几句话说完苏逢春自己都沉默了,剩下的话就像卡在嗓子似的,吐不出来。因为是一家人,所以大家会理解,会和善,会陪伴着朱蛋壳,不让她害怕。
可是这话,苏逢春自己都不信,更说不出来。
最后,苏逢春只能干巴巴的说,“医者。。。不能骗人。”
不知道苏逢春说的这句话哪里戳痛了朱蛋壳,朱蛋壳声音一下子高了起来,“一家人?!巴不得我去死的一家人吗?苏姑娘难道瞧不出朱树皮是被人害死的吗,你既然是医者,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如今苏姑娘还这样堂而皇之的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岂非是火没烧到身上竟不觉得痛,只是作壁上观自私怯弱罢了!”
“若这事儿,是你身边的那王公子和王小姐,苏姑娘还会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说到这里,朱蛋壳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想是苏姑娘不愿帮我,我不若去死了算了,也比他日不明不白地被人害了强!”
说着,朱蛋壳竟真的要从床上爬起来去撞柱子,窦姨娘的血崩之状仿佛一瞬间又在苏逢春的眼前炸开,苏逢春抖了一下,不知道哪里生出来一股子蛮力,竟然是把朱蛋壳直接抱起来了。
朱蛋壳光着脚扑腾了两下,发现根本挣脱不开,无奈只好痛哭起来。
这哭声带着多日的隐忍和害怕,是十足的震撼。
一直守在正堂的小丫头听到朱蛋壳的动静,连忙掀了帘子想要走进来,朱蛋壳听到堂外悉悉索索的声音,收敛了哭声,紧紧的咬着唇瓣不让自己的哭声爆发出来,只不过汹涌的情绪难以抑制,朱蛋壳纵使一张脸因为憋着哭腔惹得通红,却还是不断有破碎的哭声从朱蛋壳的牙缝之中挤出来。
就在帘子要被小丫头掀开的一瞬间,苏逢春冷着声音开口,“别进来。”
小丫头听到苏逢春这样说,有些犹豫,又害怕自家小姐出了什么事儿,只好踌躇着在帘外问道,“苏姑娘,我们家小姐没事吧?”
“没事。”苏逢春揽着朱蛋壳身上已经生出了一层薄汗,她比朱蛋壳身量还矮些,这会儿为了不让朱蛋壳乱来,几乎把全身所有的力气都投入了进去,因此声音听着有些咬牙切齿的。
那丫头听到苏逢春声音的不对劲,更是有些惶恐的问道,“苏姑娘,可需要奴婢进来帮忙?”
“不。”苏逢春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来,然后放下了朱蛋壳给她使了使眼色,让她老老实实地站着不要乱动,才转头答应着,“我在给蛋壳小姐看病呢,这都是正常的反应。”说完以后,苏逢春又补上一句,“你先出去候着吧,别让旁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