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帕斯带队敲开了米勒庄园的大门。
达伦·米勒仍然维持着和上次一样的恭敬态度前来迎接。因为那位死去的管家,克丽丝托这次不在队伍里。发现了这一点的达伦·米勒皱了会眉,但并没有多问。他照旧热情地带领卡帕斯进入庄园:“没想到今天会是卡帕斯大人亲自过来。我家原先那些农奴,是死在审判塔里的,不知道审判廷……”
“很不好意思,”猜到了他想说什么的卡帕斯侧过头来,眯起眸子笑了一声,“我们在他们身上发现了一些邪恶诅咒的残余痕迹,显而易见,在进入审判塔以前,他们就已经受到了那种力量的影响,他们的死亡并不是法师团造成的。所以……我很难为您申请到赔偿金,您知道,这需要南约克瀚审判廷中央的审批。”
“我明白了,明白了。”米勒男爵擦了擦汗,虽然心里失望,但还是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表情,不住点头。
因为对米勒庄园的调查已经和米勒夫人案合并,由布雷尔接手,自己这次来只是为了确认克里斯口中“混乱之门”的位置,卡帕斯也没有浪费时间跟米勒男爵做多余的寒暄。
“克丽丝托此前已经跟您做过一些沟通,我就不废话了,我需要去您的地下酒窖检查一下,确认一些情况。”如果“混乱之门”不在米勒庄园的地窖里,他还要赶在天黑之前,去一趟魔物刚刚清理干净的“地下神堂”。
“您请,您请,”达伦·米勒十分自觉地上前一步,“我为您带路。”
卡帕斯示意法师队伍跟上。
法穆镇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夹道的树木在枯枝上挂了零星几串水滴凝成的白花,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仍然还没有下。达伦·米勒肥胖的身躯在前方走一步抖一下,这让卡帕斯终于注意到了这个人身上的不寻常。
“您的夫人安葬在哪里?”米勒夫人刚死没几天,达伦·米勒连丧服都不为她穿吗?
“葬在家族墓园里了。”
“您的家族在法穆镇还有墓园?”卡帕斯是知道米勒男爵发迹的真相的,因而,他很清楚,达伦·米勒原本不是本地人,也没有什么显赫的家族背景。
米勒男爵似乎意识到自己撒了个愚蠢的谎,连忙又改口:“哦,我的意思是公共墓园,是的,公共墓园。刚刚走神了,十分抱歉,卡帕斯大人。”
卡帕斯皱了下眉,没有深究。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庄园北部的地下酒窖门口。达伦·米勒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达伦·米勒后退半步,给卡帕斯让出路来:“就是这里了。”
卡帕斯没有立刻抬脚往里走。克丽丝托此前向他汇报过这里的情况,地窖内部的空间其实受卡洛斯的影响不深,最大的危险只是一个图案,邪恶力量性质表现为“幻境”。除这些以外,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别的恐怖。
“我一个人下去,你们看好外面。”轻轻拍了拍原属于克丽丝托的副队长的肩膀后,卡帕斯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一本法术笔记,卸下挂在笔记封面上的钢笔握到手里,弯腰踏上了地窖下行的台阶。
过道里很黑,但比那天探魔物巢穴时要好一点。卡帕斯用法术使自己的视力适应了黑暗环境后,将手指贴在墙面上,加快了步伐。
独属于言灵法师的力量缓慢自卡帕斯周身逸散出来,流窜后又汇聚。通过这种方式,卡帕斯可以听到、看到一些普通人所听不到、看不到的东西。在语言系法术的领域,这被称为“世界的语言”、“世界记忆”,或者“诸世旧言”。
和克里斯那天被动且被迫的倾听不同,达到他这个水平的言灵法师足以听清和看清所有他想了解的东西。此外,修习语言系法术也会给言灵法师们带来一种异于常人的能力——过目不忘。因而,虽然言灵法师的战斗能力不算强悍,审判廷里依然有不少初级法师会选择修习语言系法术。
呼呼的风伴着成千上万已成往事的音声与破碎的画面扑面而来。卡帕斯快步走着,他已经能看到地窖内部的摆设了。
但忽然,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无上之惧怖,我主卡洛斯……”那是一位虔诚跪拜的年轻妇人,她的脸上并没有通常邪神信徒们会具有的那种癫狂。她的神色安静、平和,她面带微笑,似乎有所期冀。她不知道她所跪拜的,是一位邪魔般的神明。
“救救我们!既然死亡是一切苦难之终结,信徒惟愿走向您的神国!无上之主,冥河之龙,请您降下雷霆,拯救这片罪恶的大地吧!”这是一位悲痛的老妇,她弯着腰,将脸埋得很低,似乎正在哭泣。
除她们以外,还曾有成百上千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跪在卡洛斯的神像前。
严格来说,卡帕斯并不是救赎信徒。但周围的诺西亚人都信救赎,他觉得自己总有必要通读救赎的圣典,做好救赎信徒该做的形式。毕竟周围的人都那样做,他没有必要去当一个异端,受人孤立——这容易让他做什么事都受人刁难,举步维艰。站在一个仰仗神明获取力量的法师角度,他当然相信神明存在,但教会宣扬的父神欲救世人,救赎是万世之慈悲种种,他从来没有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