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打了帘子从门内走出来,隐约还听得里间淳于北的说话声与周兆元的叹息声。
既然不打算道破身份,那也没有再听下去的必要。
见人出来,守在门口的农户走上前,礼貌却不殷勤地试探开口:“还有一位妇人和小郎,您想要见见吗?”
梁婠定定瞧着眼前人没说话。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说的应该就是曹丹青和周少淳。
面对不加遮掩的审视,农户垂垂眼:“请贵人放心,我们没有恶意的。”
梁婠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有没有恶意她怎可能不知道?
农户被瞧得有些不自在,梁婠忽地一笑:“好。”
农户暗自舒气,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梁婠出了主屋,直往另一间屋子去。
穿过院子时,梁婠眼睛又打量了一遍周遭。
一只脚还没迈过门槛,便听得里头有男童在低声哽咽。
农户行到门口便让开路,梁婠瞧了一眼独自入内。
屋内的炭火烧得不算热,只不冻人。
有妇人背对着坐在床沿,轻言软语地哄着榻上的小童,哑哑的语调带了浓浓鼻音。
她发髻松散,沾了血迹的衣衫许是在逃亡途中被扯破,单这背影瞧着就十分狼狈。
然而她一门心思只放在小童身上,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何形容,也更没注意屋内已进来人。
那男童应该就是周少淳了。
周兆元让丹青在周氏宗族里挑选了个男童过继为子。
一来不至于周昀身死无子,二来也算给丹青一点儿指望。
这也是梁婠再次回到晋邺后才知晓的。
至于周少淳,她还是头一回见。
梁婠静静站了一刻,本揣着一些话想跟曹丹青讲,忽然又觉得没必要了。
也罢。
她转过身,刚要迈出屋子,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住她。
“哎,麻烦你等等——”
梁婠默了默,平复心绪后,再回过头,就见曹丹青揽着怀里的小童,脸上沾的又是血又是泪。
许是自己看她的目光太直白,曹丹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提着袖子草草抹了一把脸,然后一双湿漉漉的眸子重新望过来,里头又携了几分坚强。
“那个……麻烦你,我想问问,我阿公可还好?”
她局促的神情满是担忧,怀中孩童的脸色也是白惨惨的,定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依旧没缓过魂来,现下冷不防见到生面孔,满面惧怕地往曹丹青的怀里缩了缩,雾气蒙蒙的眼睛带着戒备。
梁婠顶着一张伪饰过的脸,又穿着一身寻常男子的衣衫,自己若是不主动不戳破,曹丹青定是认不出来的。
思及此处,便刻意放粗了声音:“夫人放宽心,我来就是想给夫人说一声,他只是受了些外伤,没有性命之忧。”
曹丹青明显松了口气,连连点头,眼圈也是在这一刻跟着红了。
她低下头擦了擦眼泪,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待她情绪平复,抬头再欲多问两句,却见门口的人皱起眉头,似是急着要走。
梁婠没给曹丹青说话的机会。
“夫人若是放心不下,一会儿可亲自去看看。”
曹丹青一愣,若有所悟。
虽说眼前境况乃形势所迫,本不该拘泥于小节,可他们到底男女有别,即便少淳也在,可这么同一间屋子说话,终究是不合礼数。
曹丹青微微低下头,道过谢后,也不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