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做一个梦。】
通往山上寺庙的楼梯又长又钭,有僧人垂目,手持高粱杆编成的老式扫帚,一点一点的扫拾着覆在台阶上薄薄的一层雪,客人的脚步踏在未扫去的雪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印子。
【我梦到一个女孩,一段和现在生活截然不同的经历,在梦里她死了,现实里没有她。】
僧人停下了挥动的扫帚,静静的注视着这位独自下山的香客,他有一头雪白的头发,蓝眼睛像含着冰雪,尖锐而美丽,他似乎比这冬天还要冷上几分,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会信佛问佛的人。
【有人说我是疯子,因为没有人记得有过那样一个人,只有我,我记得她的名字,记得她是怎样笑,怎样牵住我的手,怎样温暖的体温,在生命的最后又是怎样的哭泣……】
雪下的那么大,他的头发上,肩上,脖颈处,很快就被覆上一层薄薄的白色,扫地的僧人想问对方需要不需要伞,但他眨了一下眼,就发现那雪不往客人身上落了。
自上往下的脚印也终止在某一处,世界万物像是集体有了灵智般,全都刻意避开了白头发客人,任他走到未知处。
【您觉得这只是一个疯子的妄想吗?】
菩萨慈悲的面容立在庙里高高垂目,似是怜悯这位年轻人,但年轻香客俊美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一点痛楚,只有漠然,他似乎比高高在上的神佛还要更冷漠,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吗?他不像是一个诚心拜佛的人,他来到这里,倒更像质疑。
木鱼声在寺庙中空空的回响,神明垂手,和闭目敲着木鱼的僧人一样,对世间的悲欢离合他们都爱能莫助,只能告诉你诸法皆空。
【那面镜子……告诉我,关于它的所有事情。】
前来迎接贵客的僧人用最宽容的目光去注视这位已走入绝境的青年,他并不吝于回答任何他可以回答的问题。
“那只是一个传说,虚假的世界破灭后才能迎来真实,镜子将记录一切,被截断的命运,为此而付出代价的生命,都藏在碎裂的镜片中。”
“……我要如何拯救她呢?”
“施主,”僧人微微垂首,对他的执妄叹息一声:“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在梦中。”
………………
他拂去肩头落下的细雪,白色的头发与茫茫的落雪仿佛融为了一体,但冬风吹来时,白色的发丝在空中柔顺的浮动,又与雪不像了。
“家主大人。”
身后的家仆弯着腰跟上来,替他撑开伞,黑色伞面上若隐若现的的银色纹路在太阳下闪着光,雪还是飘飘洋洋的下,五条悟挥挥手,让跟着的人退下去,为他撑伞的仆从露出犹豫的神情,他侧目看过来,声音很淡:“我不需要撑伞。”
于是撑伞的人也低着头下去了。
整座宅院是寂静的,像是个死人窟,越是自以为高贵的地方越是这样,在外面表现出和蔼亲切的样子,但倘若你真的犯了什么错,他们就会用那副亲切的面具来撕碎你。
在这种地方,低处的人想要爬上去,就要先做好折断手脚和尊严的准备,因为在高高在上的权贵们看来,他们的命比地上的尘埃还卑贱。
五条悟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也不喜欢这样的人。
他的眉眼在雪中显得漠然而肃冷,连同打开丝绒盒的动作也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漫不经心,盒中所盛之物随着主人的动作被展露出来,一面破碎了的镜子静静躺在盒子里。
这就是“命运的镜子”。
但它碎了。
五条悟确定没有人碰过这面镜子,但它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莫名其妙的碎在了丝绒盒里。
像是在向他彰显某个答案。
指尖取下其中其中一块碎片,阳光在光滑的镜面上折射出奇妙的色彩,覆着薄茧的指腹在碎片尖锐处轻轻的划了一下,鲜血立刻溢了出来,滚动在镜面上,随后悄然融入其中。
五条悟翘了翘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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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情很好?”
他“嗯”了一声,将手中的文件又翻了一页,夏油杰坐在对面,一边敲着桌子一边同样翻着另一份文件,听到面前人应下,一时间有些惊讶:“发生什么了?”
五条悟头也不抬。
“这不是你这个强者该想的问题。”
夏油杰:“……”
没完没了是吧这混蛋。
就因为他刚上高中那会自以为是觉得自己宇宙最强,又很中二的天天说“拯救弱者是强者的义务。”所以现在两个人都长大了以后五条悟就总拿这段话来取笑他,他真是受够了。
“你喝的奶茶我泡的,“夏油杰板着脸说:“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