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晏如此禀告,苏炼亦不过轻轻一点头。
一旁亦有人恭顺捧来苏炼的官服,苏炼轻轻摊开双臂,两人就快手快脚替苏炼套上外衫,戴上善翼冠。
李玉珠隔得老远,也听不见那处的言语。她只瞧见苏炼侧头说些什么,可能是苏司主觉得自己帽子戴得不周正。然后马车里就伸出了一双手,替他轻轻的扶了扶发冠,替苏炼将这发冠扶周正。
那双手比之男子的手掌要纤细一些,是一个女子的手。
这时候已有人牵过来一匹骏马,充作苏炼的坐骑。
苏炼腿上有伤,不过他也并未让人搀扶。他轻轻一拍马车,借力凌空飞跃上来,就像一片黑云落在了马背之上。
纵然身上有伤,苏炼亦绝不愿意流露出怯弱之态。
此刻他一身玄色官衣,衣衫上有金丝银线所描绣的麒麟,是极显华贵。
那一片墨色官衣下撒落一片殷红,如此黑红交织,更具一缕浓浓的压迫力。
苏炼如此一番打扮,那么他此刻就是典狱司司主,是朝廷命官。
苏炼不觉扬声说道:“昨日有人追杀于我,梧州备营官兵与这些杀手勾结,行此恶逆之事。这些官兵不但追杀于我,更屠杀沿途村寨,将月水寨千余寨民尽数屠之,可谓心狠手辣!此等人神共愤的恶行,竟出自我大胤王化之下,当真是令人发指,更将我大胤朝廷威严法度视若无物!”
他运足真气,一番言语道出,昨日那一场恶毒的屠寨之事方才展露于人前,令在场之人皆是心生惊诧!
好大胆子!如今也不是战时了,居然还有人胆敢灭寨,竟将一地生民尽数屠之!
更大胆的是,这些匪徒竟敢意图谋杀苏炼。
如今苏炼身上冷意森森,萦绕缕缕杀意。谁都看得出来苏炼如一把出鞘的刀,正饥而待血。
苏司主当然绝不会这么便算了。
现在他大腿上伤口已经开始裂开,又开始缓缓渗出鲜血。只不过苏炼身上衣衫不是红就是黑,旁人又怎么能看得出来?
也许他应该暂且停歇,回家包扎一下伤口,调理一下内息,再高床软枕歇上三个月,如此方才对他身体大有好处。
但苏炼当然并不能这么干。
他若不凶戾,岂不是便显可欺?那么他自然要雷厉风行处理如此种种,令旁人知晓典狱司司主的怒火,也并不是那般容易承之。
就好似如今,苏炼的冷怒令人为之心悸,甚至令在场不少人心里都生出一个相似的念头,那就是幸好苏炼发怒对象并不是自己。
然后苏炼沉沉说道:“晏副司,审一审。”
小晏当然领受了苏炼口中审一审这三个字的血腥之意。
他一挥手,十六个俘虏齐刷刷的就被扯落下马,扔在地上。
其中有几个俘虏跌下马时就已经没有气息。将这几具没有气息的身躯这般翻过来,便可正窥见这几人唇角染血,面容狰狞。
这几人分明也是咬舌自尽,大约被俘之后并不愿意道出真情,故而干脆寻死。
有些人秉性残忍,杀人屠寨不在话下,可却有点儿奇怪的忠诚和义气。这一切本没有什么奇怪,不过是有些人眼里,人命本就宛如草芥。
当然小晏这个人性格比较淡漠凶残,也并没有为这所谓的忠诚生出什么感慨,他不屑一顾,反而生出了些欣喜。
如此一来,倒是省事了。
只要不全部死光,死几个人倒是帮典狱司做了筛选。
这剩下来的,自然是想要活过来的。
小晏也是个直接的人,废话不多,效率也高。
剩下七八个匪徒被按着跪在地上,小晏用刀比着对方脖子,直接质问:“尔等究竟是何人指使?”
那人不答,小晏也不啰嗦,挥刀便斩杀。伴随短促的截然而止的惨叫,一颗瞪眼的头颅顿时滚在地上。
然后小晏就着那把沾血的刀比在了第二人的颈项上:“究竟是何人指使?”
刀锋上人血尚温,这第二名匪徒也是禁不住有些迟疑,一缕惧色染上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