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时候的苏炼,却感受到羞耻,只觉得对方十分不堪。
因为几日之前,他的父母还是京中的神仙眷侣,是一对人人羡慕的壁人。
又或者
丽嘉
说真正的任天师哪怕邪恶不堪,总归能说是一代枭雄,也比眼前磕头乞命的男子体面几分。
这时候任天师在他耳边轻轻说话:“唉,炼儿,我一向觉得一个人的血脉决定他的资质。可是似你这般人品,连我都十分满意,你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父亲?为什么你却不是我的儿子呢?”
任天师说到了这里时,他似有些感慨,感慨里又仿佛有些心疼。
可接下来,他嗓音却浮起了一缕冰冷:“杀了他吧。”
“若我有这么一个父亲,我必定以血来洗清这个耻辱。他如若不在,你便不必如此不堪。”
从前这个孩子是他儿子,如今苏炼只不过是他一枚棋子。说是这样说,但其实这两者之间,仿佛也并没有那么大差别。
李雍并不知晓任天师对那病弱少年说了什么,他只是在惊恐,他眼睛里写满了求生欲。
任天师将他们两人关在一起,给两人一人一把匕首,说此地为囚,只许一个人能活着出来。
苏炼握着那把匕首,在怔怔发呆。
他放空的思想里也有一些恶意,他想着李雍其实也是个很讨厌的男人。这个男人流连花丛,却从不愿意负责任,大约更未在意一个怀孕的妓子。
这样的男人,似乎也有一些取死之处。
但究其原因,是因为苏炼知晓若不能让任天师看到满意答案,自己未必还能活下去。因为一个不是满心仇恨的苏炼,是不值得留下了被利用。
他那时候虽然年纪还小,却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若要活下去,他是需要使得自己双手沾染鲜血的。
以父为祭!
李雍当然也不知晓眼前少年是自己儿子,他只暗暗打量苏炼,好奇这个俘虏哪里得罪了任天师。
苏炼没有看李雍一眼,也许是不想承认这个不堪之物是自己父亲。
可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认,那就不存在。
他们这样枯坐了一夜,到了天亮时,阳光从装了铁栏的高窗润进来,落在了苏炼的面颊上。
是李雍主动跟苏炼说话的,他期期艾艾说道:“你,是哪家少年郎?生得如此品貌。不如,我们想个法子,一并逃出去。”
李雍说着话,向着苏炼靠近。
苏炼静静的想,也许他这个血亲上的父亲也能有些优点呢?
哪怕他品貌不堪,又对妓子无情,也可能李雍身上能发掘出一点儿人性的光辉。再不然——
然后苏炼的思绪戛然而止。
这一刻,苏炼极快速的抽出了匕首,准确无误割破了李雍咽喉,接着一蓬鲜血飞溅上少年的面颊。
李雍瞪大了眼睛,哐当一声,李雍手里握着的匕首却是掉下来。
那把短刃已经出鞘,李雍是准备对苏炼动手的。
他没想到这么一个病弱秀美的少年郎,居然能有这般利落身手。
云月卿虽拿苏炼李代桃僵,可该教的一点儿没落下。别人眼里陈川王府的后裔,又怎么能没有一个好身手?
十二岁那年,苏炼杀了第一个人。
他注定是个杀性极重的人。
这时候林滢的嗓音却是传来,带着几分迟疑:“那,你的母亲,也就是惜惜,她又怎么样了呢?”
苏炼正在养一双眼睛,所以暂时不能视物。
不过他也能回想起林滢样子。
那个姑娘如一股清澈的溪流,干净纯粹。那一双漂亮的杏眼,更是明润如水。
那胸口的燥热如注入了一缕冰雪,倒似遏住几许烦躁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