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盈从公子房中出来的时候,公子还特意叮嘱了一句,这几日相爷都会在府中住下,叫她不要乱走,免得被他们迁怒,也惹得自己心烦。
文盈在夫人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即便是再愚钝,也能品出夫人同相爷之间的不寻常来。
夫人事事以相爷为先,甚至每每提起相爷来,眼底的柔情藏匿不住,好似当真爱极了他。
可反观相爷,一直以来皆是冷冷淡淡,好像娶夫人回来,就只是为了摆在家中,就好似雇佣了一个主母,他给了夫人权利与体面,她则为他生儿育女,执掌中馈。
平日里相爷总不回来,原本文盈也不知他都是去哪了,只觉得他是忙,可在听过那日皇帝的话后,她怎么有种相爷是故意留在宫中的感觉呢?
在院子里闲来无事,她便问起了杜妈妈,她想着,杜妈妈毕竟也是伺候过先夫人的,定然是知晓些内情。
听她问起来,杜妈妈面色有一瞬的不悦,摘菜的动作都用了些力道:“他们两个还搞上什么相敬如宾了,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文盈当即闭了口,暗暗想自己这话是不是问错了。
但杜妈妈却是直接道:“你既问了,我便不瞒你,当初那陆世久的爹在先帝爷在的时候犯了事,没了功名,一家子去了江南,后来陆老爷子死了,陆世久自己一步步又考入京都来,我家姑娘遇到他的时候,他才刚刚中秀才,还是罪臣之后,在我家入的赘,又用我家的人脉疏通门路,这才去考的功名!”
她将手中的菜一扔:“狼心狗肺的东西!一开始跟我家姑娘甜甜蜜蜜,吃我家的用我家的,后来带着我家姑娘入了京都,我家姑娘心善,怕旁人看不起他入赘,连大公子的姓都改了……对了,你好像还不知呢,咱们公子之前是姓杜的,从是陆家的字辈,衤还是从的我们杜家的字辈。”
“那如今的夫人是?”
“不是陆世久那个娘,一开始就端着宗妇的款,对我们姑娘很是瞧不上,总要用言语讽上几句,我家姑娘都受着了,后来陆世久也是走运,搭上了当年还是皇子的帝王,一步步封侯拜相的,那老婆娘的娘家人便找上门来,说什么都要把张氏推上来,偏说儿时定了婚事。”
说到这,杜妈妈气的语速都快了不少:“我家姑娘没了办法,只能把这口气咽下去,给张氏平妻的位份,这般常年累月的气生下来,什么人能长寿?她一走可到好,张氏直接成了正头夫人。”
杜妈妈冷笑着:“要我来说,这些也都是报应,张氏没能跟他共贫贱,共富贵的时候都是凑上来了,陆世久也不是傻子,哪里能对她掏心掏肺,原本娶她,也不过是因为他那个老不死的娘,他一房一房的妾纳进来,张氏就一房一房给处置了去,时间长了,哪个男人愿意回家面对个蛇蝎女子?”
文盈的记忆之中,夫人对相爷很是爱慕的,虽则因他的冷待伤心,但伤心过后,便又继续去事无巨细的照顾相爷。
她之前只觉得夫人辛苦,但如今却想,这又怎么能算不得报应呢?
杜妈妈说完这些往事,终是从回忆之中稍稍抽离出来,盯着面前的菜盆缓和了一会儿,最后是叹了口气。
“已经许久未曾说过这些往事了,同公子不能说,怕惹他上心,同旁人不能说,怕惹来祸患,如今终能同你说说嘴,我这心里也终于能舒快舒快,你听过也就罢了,那些往事还是莫要影响你们小辈。”
文盈点点头,倒是回想起来有一次公子对月喝闷酒,好像就是在怀念先夫人。
她帮着杜妈妈一起摘菜,心中想着相爷为数不多的几次归家,好像每次都同大公子有过争吵,甚至上一次,还因为大公子的婚事给上了家法,害得公子在榻上修养了好几日。
这次因为太子的事,也不知相爷会不会又来找大公子的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