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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尽是英豪奋斗的历史 6（第1页）

少年害羞的笑了笑，他右手食指在嘴角上按着，脑袋半低：“嗯……唔。”

他似乎陷入了思考，不一会儿，他仰起脸来，微笑着说道：“我不太懂那些复杂的道理……但是，人们在危机时受到帮助，不都会透露出真诚的一面吗？

每当看到那种充满诚意的表情，我都觉得内心无比温暖。街上的人都说我继承了肮脏无比的灵魂，因此大家都很鄙视我。

可当人们露出那种诚挚的笑容的时候，却让我感觉无比美妙。我认为，那一定是用来打磨灵魂的砥石，终有一天，我可以把污秽肮脏的灵魂打磨干净，被大家接受。”

少年说过这一番话之后，米诺斯没有再次回话，一整晚，他都没有张口说过话。他觉得内心颤抖不已，他感觉自己与这个孩子相比，简直是无地自容。

同样是被人憎恶，他却不曾想过坚强的面对生活，即便在这种令人绝望的环境之下，这个少年依旧如此思考，真是太过难得。

如果说世上有珍宝，那么米诺斯毫无疑问的，正守在宝藏的身旁。

巨牛有生以来再一次感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暖意，他下定决心，从少年身上学习他所有的品质。

第二天的日头还没升起，少年就和米诺斯离开了家。他们需要小心谨慎地通过地下隧道来到城镇中心，然后翻过城墙的断壁，来到北面的山野。这座山上居住着一位双目失明的老妪，她年过八旬，腰腿不便。

诺尔帮助她已经有三年，瘦弱娇小的身躯费力的提着水桶，他需要从山下的小溪里汲水，然后搬上半山腰，一忙就到天亮。接着，他会到布好的陷阱去查看，运气好的时候还能逮到小鹿，不过一般情况下，只能靠溪水里的小鱼和浆果来做早餐。

时间不到正午，诺尔就拉着米诺斯匆匆离开了山上。他们需要到锻冶屋帮忙。最近那位锻冶师傅的弟子害了大病，已经无法再担任助手。诺尔每次都会去帮忙，在那之后，锻冶师会赠送他几枚铜板，管够两人的饭钱。

太阳升到正南方，诺尔和米诺斯已经在城市孤儿院的门口。那是波塞冬教派开设的，教众们每天都会来帮忙。米诺斯细心的擦拭着石柱，生怕用力过猛将房子推倒。

诺尔一面帮忙准备食材，一面和孩童玩耍打闹。看到他天真游玩儿的样子，米诺斯不禁想到：这才是他真正该有的面貌。

太阳要落山了，这两人却在颓败的城市边缘游走。看到身受重伤的人，就帮他治疗包扎；看到衣不遮体的人，就帮他们准备篝火；看到迷惑的人，就帮他指引道路；看到寻找亲人的人，就帮他一同寻找。

一直忙到月亮升起，两人才回到那破败不堪的废屋里，交流着今日打磨灵魂的成绩。

米诺斯感觉得出来，他一直生活在天使的身边，他有一种置身神界的感觉，他发誓要守护这个孩子一生，不再让他受到伤害。

巨牛拼命的记住了城市的通路，虽然很慢，但他还是终于适应了诺尔每日的作息时间。

因为力气大，抬水搬物的重活儿都由他包办；为了帮人疗伤，他进入了波塞冬教会，学习了初级的治疗魔法；为了控制力量，他师从山林中的隐者，学习忍耐和格斗；为了照顾诺尔的起居，他学会了做菜和家务。

不知不觉间，米诺斯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城市，每天最令他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晚上与诺尔一同点算今日的灵魂打磨的成绩。这就像贪财的商人每晚都要点钱到深夜，从来乐此不疲。

“听我说，诺尔。你看我如今学会了烧菜，学会了格斗，甚至学会了魔法。就凭借我这笨拙的头脑，竟然还有如此的成绩，这就代表说，我的灵魂已经闪光了吗？”米诺斯每天都会如此兴致高涨。

“就是这样，米诺斯。我深有同感。你看我身子虽然瘦弱，却懂得各种各样的技术，也有膀子力气，这可都不是盖的！

若是我们都像别人想象的那样堕落，甚至怨恨这个世界，那么我们怎么会得到这么多的收获，怎么会如此神采奕奕。我们的灵魂一定在闪光，主神波塞冬为我们作证！”

一阵舒心的大笑之后，两人一同入眠。

可是，那个名为战争中的命运的怨妇一点儿也不高兴。她怎么能容忍如此荒唐的两个人在这个世界存在；因此，她奋笔急挥，把厄运的轨道架接在两人的生命路途之上。

一日，追逐和盗贼的王国士兵来到了他一生从不光顾的边缘地带。他一眼就认出了身材高大的米诺斯，也看到继承了肮脏无比的灵魂的诺尔。一时间，城镇上的住民与王国士兵，甚至王国骑士团都来到了这里，他们要守护正义，讨伐恶魔。

市民用石块儿击打两人，米诺斯抱紧诺尔，奔逃在大街小巷。

“我们的灵魂都已经打磨的如此光洁，为什么还要遭受非难！”米诺斯大声喊叫，他笨拙的头脑无法理解这一切，他只得询问怀中的诺尔，以及他信奉的主神波塞冬。但是米诺斯听不到任何回答，包括诺尔的。

他低下头，才发现诺尔的额头早就被飞石击中，更重要的是，米诺斯的力气过大，将他抱起的时候，已经弄折了诺尔的脊椎骨。

两人躲到了那个废弃的小屋里，此时是夜晚，米诺斯知道，他此生都不会再发出舒心的大笑，此生都不会实现在这里亲自发下的誓言；这一切，都是他亲手葬送的。

他发狂般用双手击打自己的额头，他的治愈魔法只能唤醒诺尔的意识。

“我……”像初次见面一样，米诺斯只能说出一句话。他满面是血的蹲守在诺尔的身边，泪水已经涂满了他的脸。

诺尔微笑着，那是在这个房间里，米诺斯见过的，天使一般的笑容。

他用微弱的声音对米诺斯说道：“大块头，别这么沮丧，至少你还活着。我生活在这个时代中，怎么会不明白死神的忙碌，预料到这种结局的眼光还是有的。

所以，我才拼命的打磨自己的灵魂，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一旦死了——我们就失去了打磨灵魂的机会，我所继承的肮脏的灵魂就不再有任何条件迎来刷洗。”

“别为了我的死而难以自拔，老朋友。”

诺尔用手擦去米诺斯脸上的血：“你跟我说的事情我都一一记得清楚。你不能用死亡来逃避你的罪赎，你要带着我的份一起，把灵魂打磨成最为闪耀的宝石，让奥林山脉顶端的主神都为之瞩目，让爱琴大陆的英雄之王都为之敬畏。”

诺尔还有要说的，但是，孱弱的他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继续讲下去——在米诺斯的怀中，他带着一生中最美的微笑，离开了人世——命运女神终于满意的笑了。

“我无法原谅我自己，但是我不能死去，更不能伤害别人。这是我的罪赎之路，更是我的承诺。”

米诺斯平静的说出这句话，他没有注意到，艾菲与少年的脸上都挂着无比悲伤的表情，他们眼眶中噙着泪水，正在想办法极力掩饰。

“自那以后，我就保持着固定手臂的习惯，轻易不去触碰别人，也不去触碰东西。”米诺斯对诺尔的死抱有极强的罪恶感，他那总是保持着最初动作的怪异举动，蕴含着对于罪孽的深深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