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茹精明了半辈子,对他们每个人的人生也指手画脚了半辈子。
简幸就像一个被细铁链圈着长大的象,如今哪怕没了铁链,也下意识看向控制铁链的人。
只可惜简茹也是被铁链控制的人。
而于她而言,铁链的控制方是简幸。
她们双双都没什么表情,却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最磅礴的无能为力。
就是这一秒钟,简幸眼眶溢出了奔腾的泪水,她在一片模糊视线中找寻姥姥的手。
她小心翼翼地牵起姥姥的手,然后把脸埋进了姥姥的手里。
耳边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窗户关得很紧,风声都被隔断。
简幸哭得头脑发晕,她正要抬头,姥姥的手忽然费力地抬了起来。
简幸没动,她知道姥姥要干什么。
她盯着姥姥的手,一动不动。
可过去几秒,姥姥的手始终悬在一个位置。
简幸忍着汹汹哭意,轻轻低下了头。
她闭上眼睛,主动把脸送到姥姥手上,然后感受苍老肌肤的安抚。
“哭成……小花猫……咯。”姥姥喘着粗气,说得断断续续。
简幸没有让她安静,扯唇笑笑说:“那你快点好起来,给我洗脸。”
姥姥似是想笑,却被呛得咳嗽。
简幸紧张得攥紧了床单,盯着姥姥缓和,才如常道:“你瞧你,不是说要顺顺利利的吗?怎么把自己弄得笑都笑不了了。”
“唉,老啦……”姥姥又费力地咳了两声,虚弱地重复,“老啦……”
她躺在那,看着天花板,眼睛只睁了一条狭窄的缝隙,不知在想些什么。
简幸说:“你不老。”
“你都那么大了,不老也被你撵老啦。”姥姥声音越来越小。
简幸抖着手攥姥姥的手,她跪在地上,趴在床头,努力把声音送到姥姥耳边,“姥姥,你不老,真的,我以后不长了,不撵你了。”
“姥姥……你别……你别不要我……”简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她生怕姥姥听不清,哭都不敢哭。
“还是要长的,”姥姥缓缓扭头,看着简幸,“简幸,要长大,要好好长大,不为别人,就为了你自己,要多努力,现在辛苦点以后才可以跑快点。”
“跑快点,苦才追不上你。”
一句话,简幸如雷轰顶。
她怔怔地看着姥姥,想起冬至那天,她因为姥姥劝她好好学习而在心里埋下第一颗怨恨姥姥的种子。
她为什么总要怨恨别人。
难道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吗?
她明明看到了简茹的表情,明明听到了简茹和吕诚的对话,她明明可以阻止,可以拒绝……
可她什么都没做。
因为她确实如同简茹每日每夜谩骂的那般,无能、懦弱、废物。
“听到了吗?”姥姥的声音唤回简幸。
简幸早已满脸泪,她拼命地点头,重复说:“听到了,我听到了……”
“好,好,听到就好,”姥姥说,“姥姥没事,昂,医生说啦,只要躺个几个月就好啦,伤筋动骨嘛,怎么也要一百天啊。”
简幸抹了把,“真的吗?”
“真的,去把你妈喊过来,我有事要跟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