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有时都觉得自己好似穿行山寺的孤客,周围不断有精怪勾引他,他明知不可前去,但他仍旧忍不住想要一窥究竟。
于雪浓没有李善长幽暗隐秘的心思,如若可以选择的话,她宁可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她的父亲仍旧是走街串巷的货郎,他们一家人平淡生活在偏远渔村,从不曾来过京城,她亦从未遇见过许庭策。
人生不可假设亦不可重来,她得走下去,哪怕跌跌撞撞看不清前路,她也得咬牙坚持。
李善长虽不知他所求为何,但他愿意帮他。
跟聪明人聊天点到即止,他便会明白你的意思。
苏颂黑亮亮的瞳孔微张,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很快他便将情绪遮掩过去,恢复惯常平和清正的模样。
李善长本就是心思细腻之人,无论是陆时雍还是许庭策,他们其实并没有遮掩。
他们均是不约而同的向外人展示他们非比寻常的亲近。
他们的做法其实让于雪浓很是头疼,但她拗不过他们,加上她的身份做得天衣无缝,纵然有心之人想要窥探,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她的性子不是锋锐激进的,只要不踩着她的底线,她一般都不会太过计较。加之她现代人的灵魂,无论是底线还是节操都被锻炼得极为低下,所以在外人看来,她一直都是温驯柔软。
无论是陆时雍还是许庭策,都自然而然的以为自己手握这段关系的主动权。
佛诞寺一处禅院内,两位容色不俗的青年对弈,风过松针,萧声簌簌,配合山寺间悠远的钟声,倒别有一番韵致。
棋盘上许庭策手执白子,棋风如他本人,平和清正,端方持重,相处久了便稍显寡淡。而陆时雍则不然,出手果决,布局狠辣,宁可自损1000,都要伤敌800。
他的好胜心太炙,许庭策不爱跟他下棋。
若不是雪娘的缘故,他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
“我知你所图甚大,我亦无意探听,但你不该牵扯雪娘。”许庭策语调平淡,今日过来他想得很清楚,他不是跟他商量,“她是于大人最后一点骨血,我要她平平安安。”他打量眼前的青年,清雅娴静,举手投足自带风流蕴籍。当真是善于伪装。
左右与他和雪娘无关,他亦无意探究。
“你在西府所作所为早就引得各方势力觊觎,昨日那场刺杀便是很好的证明。你此番前去京城,必会引起一番血雨腥风。”许庭策闲闲落子,“但我不想雪娘沾惹一点血沫腥点,以前她的父亲护着她,现在我来护着她。”提起雪娘时,青年眉眼温和,面带缱绻之色。
陆时雍注视着棋盘,西北边角处,竟呈合围之势,不经意间他的子倒是被他绞杀干净,只是他中原地区的棋子全落入自己的瓮中。
陆时雍冷嗤,“当真是在所不惜呀。”
眸间怒气横生,抬手将棋盘打翻,不加掩饰的敌意第一次直白的展现出来,“你动她一下试试看。”他的动作快似鬼魅,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她既然回到我身边,自然不劳小相公操心,不然你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瞬间杀心四起,只要他消失了,他和于小姐之间便再无芥蒂可言。
“你在做什么?”外头闯入一位衣衫华贵,容色骄矜的少女,来的人不是旁人而是他的妻子梁羡可。
她原想给许庭策一个惊喜,便自己一人寻了过来,没想到看到他被劫持的一幕。
少女莽撞冲过去,陆时雍顺势将手一松,将许庭策往梁羡可那一送。
“仲豫,你可还好。”许庭策本能的弯腰咳嗽,少女的柔荑轻抚他的背脊,但他只觉恶心。
梁羡可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掌,微微愣了愣,倒也没有太多其他表情,反正她已经习惯他的拒绝。
他俩的动作自然而然落在陆时雍眼中,这两人倒是有些意思,难得他想管一管闲事,“佳人在侧,小相公还是莫动尘心的好。”陆时雍提步欲走,“这次只是一个警告,如若下次,小相公试试看你有没有般好的运道。”
许庭策倒是坦然受之,丝毫不为所动,“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劳陆公子操心。”
陆时雍难得将目光放在梁羡可身上,眉目间带着些许怜悯,“真可怜。”
说完这三个字,抬腿便要离去。
梁羡可眉眼低垂,忍不住握紧双手,他一个世家弃子,有什么资格觉得本郡主可怜!
许庭策不在意梁羡可的心思,但他担心这位傲娇的郡主会做出什么事出来,忍不住出言提醒道:“这是他同陆时雍之间的事,郡主还是莫要插手。”
梁羡可盯着许庭策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只有漠然,她应当习惯的,他永远对自己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她感觉到齿冷,“对,什么都是你的事,你有什么事跟我交过底。我有时候都搞不明白,既然你对我无意,当初干嘛同意与我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