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妇人上下打亮了韩勇一番,被他身上流露出来的学生气质说服了,点点头说:“不敢当,你们几位请进来吧。张先生腿脚不方便,不能出来迎接。”
韩勇命令几名士兵在门外找个荫凉的地方呆着,但不要表现出站岗的样子,以免惊扰了村民,他自己带着杨启明进了张家的大门。中年妇人把他们带到堂屋,给他们让了座,然后从里间屋搀出了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的一条腿已经没了,拄着拐杖,一脸落暮的样子。
“请问,您是张天佑先生吗?”韩勇和杨启明连忙起身行礼。
中年男子把拐杖夹在腋下,双手抱拳还了一个礼道:“老朽正是张天佑,敢问二位如何称呼。”
韩勇寒蝉了一下,这位仁兄看起来也就是40来岁的样子吧,搁在现代的大学里,怎么也算是青年学者了,再倒饬倒饬,说不定还能成为女生杀手,怎么就自称起老朽了。他不敢放肆,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学生名叫韩勇,是从南洋回国来办实业的。因为怕土匪骚扰,所以在朱泾村那里办了一个朱泾村护村队的名头。这位是我的合作伙伴中鑫镇的开明商人,叫杨启明。”
“哦,原来是韩队长,杨先生,失敬了。”小老头挺客气地说。
双方分宾主坐下,中年妇女端了茶过来,放到韩勇和杨启明身边。这家人家住的宅子不小,主人看起来也是挺有身份的,不料却连个佣人也没有,居然要由女主人来奉茶。
大家寒暄了几句诸如天气太热之类的闲话,张天佑问道:“两位长官今天到寒舍来,不知有什么吩咐?听说朱泾村的护村队是驻扎在朱泾村,一路过来也挺远的吧?”
韩勇一向不擅长绕圈子,听到张天佑问起来,便直截了当地说道:“张先生,学生这次来,是听一位朋友介绍,说您是开矿方面的专家。学生正打算在乌岭一带开矿,想请您指点。”
听到“开矿”二字,张天佑眼睛短促地一亮,但随即就掩饰住了:“乌岭没听说过有什么矿啊,不知韩队长想开什么矿。”
韩勇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块开采出来的金矿石,递到张天佑的面前:“这是学生在乌岭找到的矿石,请张先生过目。”
张天佑开始没怎么在意,待看到韩勇递过来的矿石,眼神马上就发直了,他再也顾不上假装矜持,双手接过矿石,扶着眼镜看了好一会,韩勇注意到,小老头的嘴唇都在发抖了。
“这……这块矿石,真是在乌岭采的?”
“正是。”
“那,那只采到这一块?”
“不是,我们发现了一个矿脉的露头,用炸药炸开后,全是这样的矿石。”韩勇实话实说了,他已经看出来了,张天佑肯定是个矿业专家,属于那种要矿不要命的主。现在只要把矿藏的实际情况告诉他,不愁他不出山,只怕到时候轰都轰不走呢。这个世界上,有嗜赌如命的,有嗜钱如命的,也有嗜事业如命的,这种老知识分子,应当属于后一类吧。我为什么也要说“老”字呢?韩勇郁闷地想。
“韩队长应当知道这是什么矿吧?”张天佑问。
“当然知道,这是金矿。”
张夫人上完茶之后,就已经退到一边去了。听到韩勇说出“金矿”二字,她连忙凑了上来。看到张天佑手里拿的矿石,张夫人也吃了一惊,连忙下意识地捂住了嘴,但她的眼睛是不会说谎的。韩勇心里有数了:好,原来一家子都是玩这个的。
张天佑把矿石在手边把玩了一会,突然问道:“韩队长,如果像你说的那样,那么这个金矿值多少钱,你知道吗?”
“这个……”韩勇还真没细算过。根据他隐约能够回忆起来的资料,乌岭金矿的储量在10吨以上,如果按1克黄金1元钱的价格,10吨黄金差不多相当于1000万元了。他迟疑了一下,用了一个保守的说法:“学生不懂采矿,不过,据我估计,起码值300万大洋以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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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天佑把矿石还给韩勇,脸上恢复了起初的平静。他用一种置身事外的态度问:“看来韩队长对这个矿的情况已经了如指掌,而且矿石也已经采出来了,那还要找老朽干什么呢?”
“老实说,我不知道张先生过去是做什么的,我只是听人说起您对采矿这方面比较熟悉,所以才慕名而来。刚才我从张先生对这块矿石的态度上看,认定您应当是非常专业的人士。所以,现在我想请张先生出山,到我的矿上去当一名高级技术人员,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够先当这个矿的矿长。”韩勇说。
“我已经残疾之人了,你觉得我还能干什么吗?”张天佑说。
“没关系,我不需要您干什么实际工作,只需要您的知识和经验。我们只是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个金矿,但对于如何开采,是一窍不通的。特别需要像张先生这样的专业人士来指导,像您这一身的技术,埋没在这小山村里,岂不是很可惜吗?”
张天佑摇摇头说:“我已经下决心归隐了,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你说的这些事情,与我无关。”
韩勇有点意外,这明显是一位热爱事业的专家啊,怎么会说出归隐的话呢。他急切地问道:“您能说说为什么吗?”
“古人云: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韩勇也学着张天佑说道“我是你河边上破旧的老水车,
数百年来纺着疲惫的歌;
我是你额上熏黑的矿灯,
照你在历史的隧洞里蜗行摸索
我是干瘪的稻穗,是失修的路基;
是淤滩上的驳船
把纤绳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