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院门打开,姐夫花承业进来。一眼看见坐在那里的张驰,大声道:“果然是二弟回来!适才我听村里面经商的时宝说,新野军营里面放假了,许多军人省亲。他从唐州经商回来,与放假的军人一起坐船。我想着二弟出去当兵也有半年,说不定也回来省亲。特意过来看看。”
听了这话,父亲猛地站起身来。道:“军中真地放假了?”
“那还有假!许多军人回乡,又不是只有我们家!”花承业一边说着,一边关了院门。
“原来真地是放假了!”父亲站在那里,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心里面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正在洗菜的母亲差点流下泪来。任张驰说得天花乱坠,其实父母也不信。多少年来,哪里听过这种事情?更不要说,现在正是战乱的年头。怎么可能会给军人放假呢?刚才说是信了,其实两人杀鸡择菜都是眼中含泪。不知道吃了这一顿饭,何年何月再相信。
抹了抹眼泪,母亲道:“三郎、五郎,你们到村里各家去一趟。就说二郎军中放假省亲,请他们晚上到我们家里来饮酒!对了,你们早一点回来,到村旁陂塘里去捉两尾鱼!”
两人答应,嘻嘻哈哈出了门,飞一般地各家跑。全村不过五六家,没多时,两人就跑回来。到院子里取了渔网。三郎对张驰道:“二哥,我们一起去抓鱼啊!”
张驰答应。与两个弟弟一起,到了村外陂塘。
到了傍晚的时候,全村的人都到了张驰家的院子。今夜有张驰带的酒肉,父亲杀了一只鸡,又有兄弟三人抓回来的鱼,大家尽情吃喝。
张驰说着这半年来在新野的见闻,乡亲们啧啧称奇。以前的军人,从来以凶恶为能事,却没想到王宵猎军是讲纪律严明的。参了军,就任军官指使,不敢有句怨言。不想王宵猎军中,除了兵员要遵守的纪律,还有军官要遵守的纪律。军中不许打骂,只可惩罚。
不能写骂,惩罚必然不会太轻。张驰讲着有的被罚跑步,有的被罚站桩,有的被罚练枪,诸般的故事。里面有笑声,有眼泪,有太多太多的回忆。
所有人都感觉出来,这是一支崭新的不一样的军队。他们纪律严明,训练刻苦,官兵和谐,与百姓秋毫无犯。人们所幻想的军队的样子,甚至都不能与这支军队相比。
这样的军队,到底能不能打仗呢?有人偶尔闪过这个念头。不过一闪而过,不去细想。
襄阳府后衙,王宵猎站在桂花树旁,看着落日的余晖。阳光洒下来,给草木描上了金边。几只鸟儿忙忙碌碌,飞过来飞去,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过了许久,王宵猎道:“我们卖粮食,只想公平做买卖。合作得好了,以后大把机会。当时鄂州粮商到这里,我对他们说过,不能太贪。没想到杨审到了鄂州,这些人一定要压价!真真是可恶至极!”
陈与义道:“三百万石粮食,每斗压下十文钱,就是三十万贯。钱帛动人心啊!这些商人习惯了低价买进来,高价卖出去。不压一压价钱,他们如何会安心?”
王宵猎道:“想多赚钱,就要把商路走宽。这些鄂州粮食,可是把路走窄了!杨审说,跟他谈的江州粮商已经到了襄阳,正在客栈等他。此次鄂州粮商与杨审一起来,我们给他们和江州粮商接风洗尘!想压十文钱?哼,我们就再涨十文!”
陈与义点头称是。
其实有了两伙粮商前来,让他们充分竞争,未必不能把价钱定得更高一点。不过王宵猎到底不是商人,不但想着多卖钱,还要想着以后。最好是有固定合作的商人,碰到有风险的时候,一起承担。平时少赚一些钱,并没有什么,关键时刻靠得住就行。
暮光里,一群红蜻蜓在飞。府衙里的两只猫趴在地上,看着红蜻蜓,脑袋不住摇来摇去。
吏人进来,报说杨审带着粮商到了。
王宵猎道:“让他们花厅,我马上过去。还有,上酒菜,不要怠慢了客人。”
说完,与陈与义一起,到了花厅。
里面一共六个人,与审与五个粮商站在那里。见到王宵猎进来,一起起身行礼。
看着杨审,王宵猎道:“这些日子着实辛苦你了。”
杨审忙道不敢。指着身边的人道:“这两位是江州的粮商。这一位是马青,那一位是顾源。那边两位是鄂州的粮商。贝兴身体不适,此次没有前来,由这位魏序代替前来。”
王宵猎看魏序,三十多岁年纪,穿着一身长袍,看起来很是精明干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众人落座,上了茶来。王宵猎饮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见王宵猎不说话,一众人不由提心吊胆。特别是鄂州的粮商,更是特别紧张。本来以为此次吃定了杨审,没想到半路杀出江州的粮商来,把粮价抬了上去。六十文一斗也能赚大钱,鄂州的粮商们不肯放弃这次赚钱的机会。没有办法,只能说贝兴染病,换了个人来,希望王宵猎不要过于介意。
把茶碗放下。王宵猎才道:“我是个带兵的人,本不想在其他事上多费心思。上次鄂州粮商来,说定了的,五十文足一斗。怎么派人到了鄂州,你们又非要说五十文太低了?”
听王宵猎的语气不善,余治富和康时起都低下头,不敢说话。
魏序起身,向王宵猎拱手:“太尉说的是,此事是我们做差了。现在天下大乱,从襄阳到鄂州的运费砍实比以前贵得多。商人们怕赔了本钱,才想压一压价钱——”
王宵猎上下打量一番魏序,才冷声道:“一起来的,本就有船商。难道那个时候,你们就不知道运费涨了?要涨价钱,明明白白跟我说!派杨审前去,本就不是跟你们谈价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