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道:“你来说一说,当日发生了什么?”
女婢虽略有惊惧,倒是出口伶俐,便道:“当日我家主母开窗,谁料到,被几个男子瞧了去,那几个男子出口调戏,主母自是关了窗,不去理会。谁料这几个人,胆大包天,竟去拍门,家里只有主母和贱婢二人,自是惊慌失措。”
“这几个大胆之人,竟是将门撞烂了。贱婢见状,虽是吓死了,可为了护主,还是冲了上去。可是……对方人多,气力又大,便将贱婢撞到了一边去……”
女婢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隐隐好像有青肿的样子,又伶牙俐齿地接着道:“于是他们便围了主母,动手动脚,主母已吓瘫了,百般的呼救和哭嚎,可他们毫不容情……幸赖这个时候……老爷和少爷正正赶了回来,就差一点点,便要……便要……”
接下来的话,婢女没有继续说,只是默默地擦着眼泪,显得可怜巴巴。
可……所有人面面相觑。
真是一般无二啊!
就好像这胡广亲眼看到了当日的一切一样。
也就是说,胡广、女婢所述说的事,几乎完全吻合,没有丝毫的出入。
至于那妇人,已吓得面无血色,身子在微微地颤抖着。
她显然也已意识到,自己的谎言,已经需要无数的谎言来弥补了。
陈佳则僵在原地,脸上全上惶恐不安之色。
朱棣则是笑了笑道:“看来……此事,倒是一般无二,还真是……所有的要点都吻合。”
女婢不明就里,虽一副伤心哭泣的样子,心头却是乐开了花。
她只当是方才自己的主母所阐述的口供,和自己记下的这些话一模一样,反而心里得意起来,觉得……自己事情办得漂亮,十有八九,接下来许诺的丰厚赏赐,必定不会少了。
朱棣此时又道:“还有其他人证吗?这些人证,是否都要问一问?”
朱棣这话,却不是对着其他人说的,而是那哭哭啼啼的妇人。
这仿佛是在告诉妇人,你否认胡广也没有用,外头还有许多人排着队,等着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重新复述一遍。
这……还真算是众口铄金。
只可惜……这众口铄金……方向有点反。
妇人已彻底的慌了,又忙是去看知府陈佳。
陈佳虽然已感不妙,却还是想再挣扎一番,正待要开口继续狡辩。
可此时,胡广却道:“陛下……若是要问,只怕十天十夜也问不完,这饶州府,已经准备好了数百上千个人证,从这妇人到这女婢,还有这妇人的父兄,还有左邻右舍于某日某时听到了什么动静,又有当日街上的摊贩和其他人,如何亲见他的父兄举着菜刀,追着这些人冲上街来……其实这些不必再问,最后指向的都是方才臣所阐述的这件事,若是陛下不嫌麻烦,大可以将人一一叫来,不过臣倒以为……不必这样麻烦了,无非都是众口一词的车轱辘话而已,不值一提。”
胡广平和地说着,这话之中,却是不知隐含了多少的讥讽。
就差直接怼到了知府陈佳的脸上,告诉朱棣,这一切,人家早已安排的明明白白了,牵涉到的人,数百上千,这样的能量,实在让人甘拜下风。
朱棣居然笑了起来,道:“哦?是吗?朕也万万没有想到,胡卿竟能如此的料事如神。人都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朕看胡卿就是这样的秀才。”
胡广道:“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们排演好了的,想要做到众口一词,就必须得先编出一个故事,每一个人在这故事中,去扮演好他的角色,只要他们每一个人都咬死了这件事,那么真相与否,便已不重要了,铁路司那些被打的生不如死之人,是否被冤枉和构陷,也不重要了。”
朱棣冷静地听了胡广把话说完,温和的脸色,猛地变得严厉起来,口里道:“可真相如何,对朕很重要,如若不然,朕来此地做什么?朕来饶州,难道是为了听他们编故事吗?”
此言一出,陈佳已是吓得啪嗒一下,跪在了地上。
其余饶州府上下官吏,也都一个个脸色惨白。
“陛……陛下,臣……臣……”陈佳心乱如麻,嘴唇嚅嗫,呢喃着想要辩解,只是此时他挖空了心思,却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辩解之词。
朱棣淡淡道:“诬告者,连坐,诬告者言及皇孙,族灭!”
陈佳听罢,骤觉眩晕,他此时依旧还在挖空心思,苦思冥想着如何去狡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