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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端倪（第2页）

有生以来第一次，年轻的谋士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一边是红颜佳人，一边是宏图霸业，该如何抉择？

一晃眼便到了五月初三这天。

天刚破晓，浅碧、轻红两个大丫头进进出出，步履匆匆。这段时间以来她们都忙得昏头转向，及笄礼上要用的礼器、服装、饰品还有最重要的那根簪子，两人带着嬷嬷和小丫头们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出现半点纰漏。

慕容婧穿着白绸里衣端坐着，任由丫鬟们在自己身上忙碌，这里补点妆，那里去点粉，细细描摹眉眼，平日里素着一张脸已经是绝色，现下稍一点缀更是难画难描。

因为要在典礼上加笄，所以慕容婧那一头黑发并没有梳起来，流水一般地铺在肩上，漫过了腰，垂到了地上，由梳头丫头帮忙打理着。

梳头丫头一边精心地把手中的膏子抹到慕容婧头发上，一边小意奉承着：“大小姐的头发生的真好，沉甸甸，缎子一般。”

慕容婧见这个丫头脸生，不是平时用惯的梳头娘子，随口问道：“你是在哪房伺候的？今儿赵娘子怎么没来？”

小丫头赔笑道：“大小姐贵人多忘事，奴婢是赵娘子的外甥女儿，往日也跟着姨妈见过大小姐的。前些日子奴婢姨妈受了风寒，大喜的日子怕过了病气给贵人，故遣了奴婢来伺候。大小姐今天不必把头发挽起来，奴婢给您擦点香膏头油就好。”一番话，即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代替赵娘子来给慕容婧梳头，又点明了今天慕容婧其实是用不上梳头娘子的，自己代替姨妈过来，只是打打下手，也不算姨妈失职。

慕容婧回忆了一下，之前赵娘子来给她梳头的时候身边仿佛真的带着一个小丫头，只不过慕容婧未曾注意过那丫头的容貌，现在自然也想不起来了。不过自己从来没有听过那丫头说话，今日一见，竟然这么伶俐的么？

这样小的事情，慕容婧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那梳头丫头也不再多嘴，而是低下头去仔仔细细地给慕容婧的头发上涂上一层又一层的油膏。油膏甜腻的味道随着梳头丫鬟的动作，渐渐弥散开来。

慕容婧闻着那股并不熟悉的味道，静了片刻，闲聊一般又开口说：“我闻着你这膏子不是我惯用的兰花香的，怎么不用原来的那个了？”

慕容婧身后，那梳头丫鬟的手不为人所察觉地抖了一下，又很快镇定了下来，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又恢复了平静，笑着回话：“大小姐鼻子真灵，这是奴婢姨妈新调出来的香膏——整个崇都也没有哪家的女眷用过这个味道。姨妈想着今天是小姐的大日子，才特地遣奴婢送了过来。小姐用了这个香定是能令来观礼的夫人太太小姐们刮目相看……”

许是怕慕容婧责罚她自作主张，那丫鬟径自夸起这新制的香膏来，滔滔不绝，有些聒噪。慕容婧的脸色有些不好，但是以她嫡小姐的身份，训斥这样一个小丫鬟也实在是太掉价了。

正好此时浅碧端了水进来，听到这丫鬟的说辞，又看见了自家姑娘的脸色，当下冷笑了一声：“我跟在大小姐身边也有十年了，还不知道有奴才可以这么自作主张给主子做决定的，今儿我也算是涨了见识了。”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梳头丫鬟身边，劈手从梳头丫头手中夺下了装膏子的瓷罐，一双俏丽的凤眼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丫鬟几眼，“既然小娘子这么能替主子做决定，我们姑娘可使唤不动这样的丫头，大驾还是请回吧。”

那梳头丫鬟被浅碧几句话刮得脸色煞白，没有一丝人色，偏是自己犯了错在先，不敢说一个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嘴唇翕动了几下，好像是想替自己辩解，但是终于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

浅碧看着小丫鬟这副受气包的样子就心烦，正想叫她退下的时候，忽听慕容婧又说：“三更天就过来候着给我梳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浅碧，叫东池带她下去吃点点心吧。”东池是慕容婧院子里守着库房的小厮，内院是轻易进不来的，慕容婧特地提到东池的名字，意思是要把人留下了。

浅碧听出了主子的意思，看向那个小丫鬟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些审视的意味，只是那锐光一闪而逝，浅碧笑着应道：“姑娘说的是。”随后自有旁的小丫鬟带着梳头丫头下去了。

等人被带出去了，浅碧脸色凝重，轻声询问了一句：“姑娘？”

慕容婧明白浅碧想问什么，摇了摇头：“从头到尾她都没说过自己叫什么，只说自己是赵娘子的外甥女儿，头也低着，似是不愿意让我看见她长什么样子。这样的小丫鬟不想在主子面前露脸，可以说是木讷，可是我见她反应敏锐、口齿伶俐，并不是木讷之人；也可以说是她衷心于自己的主子，可是她是赵娘子的外甥女儿，不是服侍任何一房的……”慕容婧下面的话没有说话，但是浅碧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这样的日子慕容婧不信张姨娘那院儿里能无动于衷，这个梳头丫鬟行迹这般可疑，且不问缘由，小心点到底是好的。

浅碧担心地看着慕容婧的头发，手中拿的香膏罐子好像也烫了起来：“那这膏子……奴婢去备水给姑娘洗了？”膏子里面会不会掺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可现在天色已经大亮，要是再把头发上的膏子洗干净，会不会赶不及仪式了……

慕容婧垂眉片刻，拘起一把头发，看着发尾上涂了一半的痕迹，在灯火通明的室内闪着腻腻的光，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就这样吧，剩下的不用上了，已经上了的也不用洗掉。无事最好，要是人家出了招，咱们也就接下就是了。”

浅碧不料自家姑娘胆子这样大，竟然打算将计就计——可是及笄礼这般重要的仪式，姑娘就算不怕搞砸了及笄礼，难道也不拿自己的身子当一回儿事么？

主仆十余年，慕容婧当然读出了浅碧的担心，她忽然调皮地冲着浅碧眨了眨眼睛，俏皮地一笑：“我是丞相的嫡女，父亲怎么会坐视我丢脸呢？”

就算是浅碧日日与慕容婧相伴，对慕容婧的容貌已经看得惯了。可是大小姐这一笑，那笑容中的小狡黠和得意还是像长了钩子一般，把浅碧的魂都勾出来了一半。

浅碧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压了压砰砰跳的胸口，默默想着：“将来姑娘成了亲，要是这样对着姑爷笑上一笑，就算姑娘想要天上的月亮，姑爷也会给她摘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