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三月之后,天气眼瞅着就晴暖了起来。暖风熏得人们昏昏欲睡也昏昏欲醉,空气中都泛着一股子慵懒又蠢蠢欲动的味道。
这股熏风吹开了江心一波绿,吹晴了万里无云天,吹绿了依依杨柳枝,也吹盛了繁花千万朵。
老夫人捶了捶酸胀的腿,很是头疼——最近大儿子的态度一时一个样,让人十分琢磨不透。前几天还说与徐家大小姐没有缘分,要老夫人另选儿媳;过不了两日又改了主意,让管家准备起要送到徐家的节礼来了。
管家当然不敢擅专,忙来请教老夫人的意思,弄得老夫人也一头雾水,摸不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老夫人决定暂时晾儿子两天,去东庆寺上香祈福,顺便也散散心。
东庆寺,是坐落于崇都郊外不远处峙曲山上的一座名扬四海的佛寺,据说很是灵验。老夫人每年都要去东庆寺布施财物、点长明灯,以求家人平安顺意,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况且今年大孙女儿慕容婧又回到了家中,这孩子已经十四了,正值花期,老夫人也想替这苦命的孩子向佛祖好好求一求姻缘。
老夫人说要出门,下面的人自然不敢不尽心,第二日就备好了车驾与一应事物。
老夫人本想把三个孙女儿一起带上。谁料临出门这天早上,慕容娟娟却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拉起肚子来,没能去成。于是供小姐们乘坐的那辆马车里面就只剩下了慕容婧和慕容嫣嫣姐妹俩。
慕容嫣嫣本来是想趁这次机会跟大姐姐缓和一下关系,好偿还一些她亲娘张氏犯下的罪过的。可是慕容婧根本没有给嫣姐儿开口的机会,一上车,她就阖上了眼睛假寐,摆明了并不是很想跟慕容嫣嫣说话。见大姐姐这样,慕容嫣嫣想向慕容婧示好的心被一桶冷水浇了个通透,脾气也上来了,赌了气,一路上也没有跟慕容婧说上一个字。
好在这一路并不是很长,一个时辰之后,众人就到了东庆寺外。
因为这座佛寺实在是太有名,来祈福的百姓也太多,就算是丞相的家眷到来也不能让东庆寺封门净寺。住持只是叫人辟出了几件安静干净的厢房,供老夫人和姑娘们歇脚。
慕容嫣嫣气鼓鼓的,头上简直在冒火,一下马车,谁也不理,蹭蹭蹭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把慕容婧一行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老夫人看出姐妹俩又不对劲了,就用眼神询问着慕容婧:“二丫头又怎么了?”
慕容婧笑着回道:“可能是嫣姐儿心诚,想早点给佛祖上香吧。”轻轻一句带过,然后就不再提慕容嫣嫣,伸手扶住了老夫人的手臂,柔声道,“祖母您慢着些,注意脚下台阶。”
老夫人看了看又妥帖又周到的大孙女儿,又看了看前面走得只剩下一个小小背影的二孙女儿,觉得俩孙女的对比简直惊心动魄,心想一会儿到了佛祖面前也一定要许愿让二孙女儿爆碳一样的脾气缓和一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慕容婧在住持方丈的带领下,陪着老夫人进入了大雄宝殿。
寺中香烟袅袅,佛音阵阵,庄严肃穆,慕容婧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双膝跪于蒲团之上,抬头望着佛祖悲悯的面庞,不由得双手合十,诚心默默祝祷了起来:“佛祖在上,信女慕容婧,祈求外祖颜家这一世平安无事,舅舅颜廖凯、舅母姜氏都可以健康长寿,表哥颜瞬清事事顺心、得偿所愿!”然后松开双手,诚心诚意地扣了三个响头。
身处这滚滚万丈红尘,她慕容婧也是个俗人,也有世俗的愿望。
上一世,她曾经无数次到东庆寺来,长跪于佛祖面前,希望佛祖可以保佑出征在外的丈夫平安归来;而这一生,慕容婧的愿望已经悄然改变了,再也不会有什么武将让她担惊受怕、夜不能寐了。
这一世,让慕容婧牵肠挂肚的,是她的亲人——她要替母亲守护外祖一家,祈求他们一世平安,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半个时辰之后,慕容婧扶着老夫人从大雄宝殿出来,要去厢房歇脚。途径后殿广场,有两位妇人正巧从慕容婧身旁擦肩而过,一边走一边还说着话。
因为佛寺中寂静,所以她们的话也就显得格外清楚:“快走快走,听说那位章大人又陪他夫人来上香了,再晚了估计寺门又要被封了。”
“封寺?不过是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就敢这么嚣张?不怕佛祖怪罪么?我听说今儿丞相的母亲也要来寺里祈福呢,人家也没封了寺院啊。”
先前说话的妇人笑了一下:“嚣张?你没听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么?我可是听说这位副使马上就要荣升为正指挥使了。”
后开口的妇人惊讶地捂住了嘴:“这么快?!”
先头那个妇人的语气十分不屑:“啧,还不是沾了他那个媳妇儿的光?不然哪能爬的这么快?”
“哎哟,怪不得对他媳妇这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