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玉坊没有停步,直接上了马车,她敲了敲门房,嗓音不温不火道“去景玉楼。”
…
从平康坊出来,得往西边一直翻过五六个坊间才算到西市。那里聚集的商贾较多,也是这古都中百日里最为热闹的地方。
“女儿节便于今晚举行,届时满街花灯,连坊过市,从天阁望去,美不胜收。”婢女烟青在马车上与我介绍道。
我挑帘望着窗外,见来往人群川流不息间,不少有做胡人打扮的,于是问“这儿还有别国人?”
其实我这句算是个废话,哪没有别国人呢?
烟青很懂礼仪,就算是我言语不尽不详,她也决计不会怠慢,等我说完,她略做思量,回道“古都特殊,常年与边关诸国礼通商贸,因此有专门设立给外籍的暂居部门,负责统筹管理。”
我点头说好,目光从一个个外人脸上身上扫过,继而回到屋内。
狭小空间中,似乎也是才注意,巴卫的长相严格来说应该带着点西域,巴蜀那边的味道。宽大的骨骼,当然,在我的建议下,他选择了用巾布包裹住了光秃秃的脑袋,这样看起来在人群中就不怎么扎眼了。
一路上,他这个大光头确实给我们带来了不少不必要的目光,那些不清楚有哪些是谍子,有哪些是暗探的,纷纷把目光投向巴卫这颗光不溜秋的脑袋上。
我对胡人还是蛮族还是夷人等等都分不太清,只知道这帮家伙在我们天南海北的地方窝着,时不时就来打我们一下,我们也回敬一拳这种。
上次从方知有口中得到北境失守的消息还是在去年,那时节我们窝在小小房间里,福生也还在,每天愁着路线和其他一些生活方面的琐事,于心里每天都在担忧要是蛮子打下来了怎么办这种我们也无能为力的事情。
经过了这么久了,北边的战事依旧还能隐约听到,在经历了最开始的慌乱,现在大家还是该怎么生活的就怎么生活,物价还算稳定,人民生活也还过的去。
似乎所有人都觉得,战争已经要结束了,甚至它也确实正给人以这种方式呈现出来。
马夫拉动缰绳,连带着马车也缓缓停靠下来。
人群开始嘈杂,车厢内烟青解释道“古都人多,所以常有堵车现象,还望道长见谅。”
我虽然坐在车里,但方圆几里的事情却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对于这位婢女的托词,我只轻轻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不远处,大街上,一位戴黑帽的男人推搡着人群快速向前奔逃,而紧随其后的几名穿戴有制式衣服的男人则一前一后的跟着,不断沿途报信号。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围捕,那条漏网之鱼,或者说入局之虎正一步步落入陷阱中。
慌乱逃窜者手中握有短柄利刃,其神色匆忙,满眼煞红,显然已经被逼入绝境。
他直觉得发现周围越来越多的追捕者,无论他往哪个方向逃窜,始终都离不开那若有似无的大网。
一次次,他感觉即将挣开追捕,可又一次次的落空期望,就好像有一双隐形的手在背后推动这一切,是为了不让他提前走上绝路,也是为了耗尽他最后一点气力。
站在高阁上,左腰挂方短剑,右手搭在扁长刀上的男人,咬了口手里的苹果。他望着脚下平屋连绵构成的长街,坊市相连。每坊间有宽道为界,而四四方方各设一所高台,用以凭栏远眺,目极长街。
“将军,贼子已按既定,驱赶至人少的废庭。”身后,一个蓝盔白羽帽的士卒前来禀报。
那一口咬下半口苹果的男人点了点头,他目光没放在更远处的收网点,而是看向脚下街道上停在人流中的一驾马车上,他问“那是谁的马车?”
身后士卒侧头看了眼,道“回将军的话,是参司坊公子的车骑,有消息称,坊公子今日会客于景玉楼。”
男人点点头,他又一口咬完苹果随手丢到楼下,摆了摆手道“让他们快速通行。”
“是。”领命的士卒火速吩咐起其他人去。
街道很快有城卫去理清人流,在旁人复杂的目光中,马车行径。
我看向对面,笑问了句“你们家公子面子挺大啊。”
烟青只轻轻欠身,并不多解释。屋外民生多微词,此举说是给坊公子一个面子,实际更是捧杀,将来必会与人落下口舌。
只不过,单这一层我能想到,眼前久居名利场的女子未必就比我更愚。不过,她既然无甚反应,我也懒得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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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从坊西往南拐入主道,从此纵马可于半个时辰内赶往城中任意一处。
我注意到沿途不少人瞅着这边,提前赶去路上乞丐,或者是游方艺人。我开始觉得,这个坊公子与幕后的那个人越发的接近。此番由她作为切入点倒是个不错的方向,至于孟六爷的图谋,老实说,我压根就没在意过。
弦为月分,晦为月末,离朔七日不见晦,晦之末节不闻弦。
出离平康入务本崇义之官道,马蹄阵阵,渐闻辛香。
不待我开口,烟青便介绍道“此地离宫门不远,旧时常有私售胭脂香料于宫中,后帝移至平安,此处承接旧图,改为胭脂坊。”
帘子掀起,往来脂粉无数,摇曳身姿中,我心情大好,道“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