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泽干完活时天还早,他盯着那有些简陋的木碑,手从怀里掏出一截染的焦黄的旗帜。
一个营,三百七十八号人,死的就剩他一个了。
这段记忆他本该忘了,可走到山里却突的想起自己还是个营长。他能叫出来的名字不多,但他们的血或多或少都洒了一点在这上面。
一张布,跨过了三千里路,熬到十年战争结束,而今终于能在这大树底下,晒一会儿太阳。
蹲在那新立的墓碑前,陶泽把随身的军铲上的土敲掉,继而头也不回的走向屋里。
他知道自己沉默寡言,算不上天生,也很难怪到别人头上。只是这么些年,想说话了就会盯着天,亦或者看着坟。
人死了,自然不会在意他说的那些话是否好听难听。可他终究还是能说出一句半句。
收拾完屋子,陶泽起身,把马背上的马鞍缰绳解了,让自己这老伙计也休息休息,独身往山上走。
山间溪水,没有鸟雀,空谷无人。
上山的路因为很少有人打理,因此总是一副荒萋萋的模样,杂草从道路左边蔓延至右边,中间,有很小的车轮或者人走过的痕迹。
这条路通往一座神龛。
有个某人带他来过,路上,花开正盛,陶泽不知道的是,北方三月,也会锦绣群伦。
庙宇旁边有一颗生长千年的古桐,老树底下则躺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
就着星光点点,老人在教一位岁当总角的孩子念书。
庙里,彩衣飘飘的泥塑,头顶青烟,目视远方。
行至此处的他突的身子僵直。
姜沁在废墟前,她望着面前大树,听到有人喊她,这才回过了头。
陶泽踩着水洼,他眼眶里的颜色一点点消退,亦如他来时那样。
“什么时候的事?”
裸露的朱红漆门上,一个老妪面色青灰,平躺在上面,没了呼吸。
陶泽的视线从那几处断崖式的伤痕处看向一旁呈焦糊状的土石墙壁。脑子里在模拟当时发生时的场景。
“昨晚”
姜沁尽量表现的坚强一点,可她一说话,嗓音里那绵密着委屈的哭音便不自觉的溢了出来。
陶泽闭上了眼,似乎一瞬间回到了事发时。他听到周围涛声依旧,雷霆化作长鞭,肆意着撕碎这里的一切。
“道士?”
他睁开眼,面前一块较为完整的墙壁上,斑斑鲜血如开屏孔雀,挥洒如墨。
“天人”
姜沁咬牙切齿,面前,那个背对她的男人身上似乎在这一刻迸发出一种无言的力量,她心有所感,却见陶泽转身看了她一眼,继而闷头往山下走去。
“你去哪?”
走在路上,陶泽面无表情道:
“杀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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