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回答道:“陛下不是想重新树立都察院的威势吗?如今正是个机会。”
“陛下只要命都察院严查官员经商之事即可。”
好吧,王直不愧为内阁首辅,算计起来也是熟门熟路的。
都察院被朱祁钰剥夺了监察风纪的权力,在京的监察御史们最近都有些垂头丧气,心里憋着一股火,等着找机会发泄出来呢,如果朱祁钰命他们严查这件事儿,那么就可以将都察院的这股火气宣泄到违纪官员的身上,顺带着还可以恢复都察院的监察风纪之权。
朱祁钰顿住,他已经听出来王直的意思了。
其实这事儿也是朱祁钰有些冲动了,大明朝中说白了也就都察院这么一个监察机构,六科那主要是针对朝廷政务的,和纪律监察没什么关系,朱祁钰原本想要剥夺的也是都察院胡乱伸手的权力,结果阴差阳错,将都察院监察御史们的工作积极性也给打没了。
朱祁钰当然知道这种情况不能长久下去,但是他还是有些犹豫,毕竟他刚下旨没多久,现在就让他收回旨意,面子上实在是有些挂不住。
朱祁钰用手指敲着桌子想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王老爱卿,朕可以同意你这道旨意,但是朕不想做这等自扫颜面的事情,不知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做到?”
王直沉吟了一会儿道:“陛下,此事可这样做。”
“陛下可以先拣选一个家中经商的官员,臣找人在早朝上参他一本,然后臣会带人逼陛下下旨彻查,陛下迫于无奈,命都察院彻查这类事情,到时候臣再让王千之去一趟都察院,就说这是臣逼迫陛下给他们的最后机会,若是还胡乱弹劾,那臣就会建议陛下重立御史台,将都察院所有监察御史外放,再从吏部放出消息,外放的监察御史无功不得升迁,相信他们不会再因为一点小事和陛下闹了。”
朱祁钰在心中衡量再三,点头同意:“行,就按王老爱卿说的办,不过再加一条,让王文告诉他们,麓川刚刚平定,那面还有许多缺额,一个都察院都放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王直点点头。
王直的这个主意对朱祁钰的影响不大,可以最大程度上消除收回旨意的危害。
首先,王直是内阁首辅,如今的文官领袖,以他的身份,的确有能力让朱祁钰收回旨意。
其次,王直启动的是彻查官员经商之事,按理来说本就应该由都察院来管,他还能借机向都察院的监察御史示好。
再次,王文去都察院和吏部放消息,也可以让这些人知道王文掌握着他们的仕途,彻查官员经商之事就是他们最后的机会,所以必须要用心去办,谁敢玩忽职守,敷衍塞责,皇帝和王直绝对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最后,也可以让都察院有机会拿回自己的权力,避免了成为礼部那样的废材衙门。
主意商定,二人对视一笑,都对这种融洽的君臣关系感到欣慰。
笑罢,朱祁钰出声问道:“王老爱卿,既然如今你已经找到了动手的理由,那你以为挑选何人做这个人为宜呢?”
王直想了想,建议道:“会昌伯孙家如何?”
朱祁钰想了一会儿还想起来,反问道:“孙太后的娘家?”
“对。”王直点头道:“会昌伯孙家本就是因孙太后才兴起的,原本不过是一主簿,正统十一年的时候就遭到过弹劾,孙家家奴韩兴在滨州放贷,牟利数倍,地方官员因为孙家的背景不敢过问,百姓苦不堪言,都察院得知此事后出手弹劾会昌伯,却因为孙太后的插手而大事化小,最终的结果是会昌伯不知其事,放贷之事乃是韩兴自作主张,于是特加宽宥,仅将韩兴等定罪,发配辽东铁岭卫戍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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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唬人呢吗?当时都察院就这么算了?”朱祁钰不屑道。
韩兴一介家奴,哪里来的银子可以掌握一府之贷,肯定是会昌伯命他做的,而且会昌伯不过是一个国丈而已,手里又没有什么实权,只是身份尊贵些而已,地方官员怎么可能会怕他?
王直也是不屑道:“当然,孙太后插手,英宗皇帝自然不能不偏帮会昌伯,所以命王振强压下了都察院,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事情结束之后,会昌伯倒是老实了些,他的儿子们却是仍旧在行商做生意,只不过有长子孙继宗盯着,生意做得不算太大而已。”
“那他们现在正在做的都有什么生意?”朱祁钰随口问道。
“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容易赚钱的生意。”王直一个一个数了出来:“据臣所知,孙家如今的生意有盐引、粮食和铁器,不过数量都不是很大,偶尔还会有一些海外珍奇,很有可能是孙太后从内库中拿出来赏赐给他们的。”
“内库的东西啊!”朱祁钰想了想,道:“那就是他们了。”
开玩笑,内库的海外珍奇都是番邦入贡时候上贡给大明天子的,只不过之前朱祁镇被俘,孙太后趁着朱祁钰还没登基直接掌握了内库,拿出内库中的东西来贿赂也先,确保自己儿子在草原不会吃苦,没想到她居然还趁机弄出来一些给自己的兄弟。
原本他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了,朱祁钰肯定不会放过,尤其是现在内阁的王直还和自己站一边,一起对孙家出手,相信有了自己和王直的支持,都察院不把孙家查个底掉才怪呢。
王直笑了笑,然后继续道:“其实会昌伯孙家好办,难点在于推广开来的时候,那时候才会受到更大的阻力,到时候还需要陛下出手解决。”
朱祁钰却是摇摇头,道:“不行,此事朕不能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