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起手机,开始录像。摄像头扫过蓝色的门牌号,一路从1号录到13号。这是一个猪肝色的铁门,铁门上带着一些铁锈,她举起手,开始敲门。敲门声落,里面便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来了来了。”
话音还没结束,门便被打开了,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打开了门,她的脸上带着些愁苦,见到林夕以后,她愣了愣。
“姑娘你找谁啊?”她是徐欢欢的母亲刘金霞,她疑惑地看着林夕,她以前从来没看见过林夕。
“阿姨你好,我是徐欢欢的朋友,之前一直在外地,现在过来首都,我来瞧瞧她。”这个说辞,是林夕跟徐欢欢商议好的。
刘金霞闻言,愣了许久,才侧身,让林夕进门态度也变得热络了起来:“谢谢你还记得我们欢欢,快进屋坐会吧。”
“我早就想来看她了,但是工作忙,一直到现在了,才有时间过来。”林夕递上水果,刘金霞接了,一只手紧紧地拉着林夕的手。
“你有心了。”刘金霞拉着她走过门廊,进了院子:“老头子,来客人了。”
徐欢欢家占地面积一百六十个平方,是典型的北方三合院格局,分别为正房,东厢房以及倒座房,东厢房的对面就是隔壁家的院墙,那里放了个石桌子,养了一盆杜鹃花,开得格外艳丽。
刘金霞看她在看那盆花,便道:“那是欢欢在的时候养的,她走了,我就搬回来了,养到现在。”
刘金霞话音落,便有一个老头从正房出来:“谁来了?”
林夕看去,老头也有六十多的年纪了,看起来比刘金霞要苍老许多。
“欢欢的朋友,来首都了,来瞧她一眼。”刘金霞应道。
老头闻言,没再说话,可神情却格外复杂。
怎能不复杂呢,他徐大富这一辈子,就只有两个孩子,最疼爱的就是徐欢欢,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至今想起来,还让他夜不能寐。
“去吧,去看看她。”徐大富的声音,比起刚才,干涩了很多,还带着一丝哽咽,他人也飞快地转身,回了屋里。
刘金霞此刻从门上摘下了一把钥匙,带着林夕往西边的倒座房去。开门时,她跟林夕解释:“老头子到现在都接受不了欢欢离开,他一想到欢欢,就得哭一鼻子。”
“能理解的。”林夕很理解徐大富的这种情感,就像是她,在她爷爷走了以后,她也经常走不出来,有时候恍惚间,她总觉得他还在。
刘金霞叹了一口气,推开了门,林夕也看到了西倒座房的全部景象。
小小的房间上有个供桌,上面放着徐欢欢笑容格外灿烂的黑白照片,照片面前的香炉里插着许多燃尽了的香。两边放着有点心跟时令水果。
水果很新鲜,看得出来是经常换,供桌下面有一个盆,里面堆积了半盆的灰。除此之外,整个西倒座房里空无一物。
刘金霞走到供桌面前,拉开供桌下的抽屉,拿出几炷香来,熟练地点燃。
“我家欢欢性子好,朋友多,前两年,经常有人来看她,现在来得人少了。”刘金霞把香插进香炉,又点燃几根递给林夕。
“挺好的,没了的人就没了,大家的生活啊,还得往前看。”刘金霞这么说着,可她跟徐大富一样,还是走不出来。他们俩总想着,要是他们都不记得欢欢了,那往后,谁还记得欢欢呢?
刘金霞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看到的一句话,那句话说,死去的人,只要还有人惦记着,那她就不算真正的死去。刘金霞太想念她的女儿了,她固执地自己欺骗自己。她看了一眼墙上的照片,眼眶微微湿润。
林夕把她的情绪看在眼里,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能说会道的她在这一刻,也显得词穷起来。
林夕没有说话,刘金霞也不用她回答,节哀这种话,这些年里她听了无数次了,但她节不了哀。
怎么节哀呢,她十月怀胎生下徐欢欢,那个时候她都抱不满怀,她把她从呱呱坠地养到二十五岁,那么好的一孩子,说没就没了。
林夕十分自然地接过,举在头顶严肃鞠躬,然后插在香炉里。檀香味随着冉冉升起的烟,蔓延整个屋子。
“走吧,上客厅里坐坐。”刘金霞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这正中林夕的意,她答应了下来,两人一道往正房去。
一进门就是客厅,里面摆了一组十分漂亮的红木家具,电视里还放着戏曲频道,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贵妃醉酒。徐大富没在客厅待着,东屋的门是关着的,他大概率在屋里。
林夕在沙发上坐下,刘金霞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林夕喝了一口,问:“阿姨,你跟叔叔身体还好吗?”
刘金霞坐在林夕对面:“好啊,我们俩身体都不错,没什么大灾大病,你叔叔刚刚还吃了两碗手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