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郎中吃着叶锦初喂来的米粥,把愧疚的话一同咽了下去,最后一碗粥见底,他才吃痛地抬起手,想从怀里摸个东西。却发现胳膊好似断了,费了好大的劲儿左臂依旧纹丝不动。
“丫头,你帮我拿一下。”无奈,只好让叶锦初帮忙。
以为是什么重要物什,叶锦初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结果却只摸到一张叠成拇指大的契纸。
“我没什么东西报答你和你娘收留之恩,之前在城里开铺子的时候就听说,你娘在经营上极有成就,沁心堂这间铺子,送给你们我也能放心。”王郎中含着笑,望向那纸契书的神情带着留念。
“不,这使不得!”叶锦初摸着契纸背后沾染的血迹,因为已经干涸,摸起来变成一小块一小块硬邦邦的血渍,“真要这么说的话,我娘前段时间全靠着你的调养方子撑到现在,何况我们什么都没帮上,下午是沈妹妹照料你的伤情…。。我,我娘也不会答应的。”
沁心堂那间铺子她知道,地段好,里头也宽敞,没有四五百两银子是盘不下来的。
“给你你就拿着,老头儿也不瞒你了,我这次是惹了杀身之祸,等好起来就找个村子隐姓埋名当赤脚郎中,这京城怕是不会回来了。这沁心堂是我半生心血,交给别人我都觉得是糟蹋了,唯有你和你娘,我信得过。”
叶锦初犯了难,捏着契纸不知道如何是好。
搬出叶府几个月,虽然叶夫人平时有意无意地会让她做些决定,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才觉脑子是慌乱的。
“你娘快生了,这事先别告诉她,听话,啊?行了,说了这么多,我这困意也上来了,你也去歇着吧。”王郎中抬了抬下巴,疲倦地合上眼睛。
那张契纸似乎在手里头发烫,叶锦初没法子,只好揣在身上,打算等晚上和沈归荑睡觉的时候拿出来问问她要怎么办。
王郎中却是被疼痛折磨得半夜都睡不着,脑子里断断续续地回闪着小时候和齐佩一同学医的情形,几门师兄弟一起来京城闯荡开铺子的情形,还有齐佩被迫进宫的情形……
自己会无意间看过那半屋子的毒术,还是沾了齐佩的光,是那几年进宫去探望她的时候,顺便学的。
这件事桓王怎么知道?
没多久,就觉得浑身发软,喉咙像吞了火团似的燥热难忍。
他救治过无数病人,自然知道自己这是重伤之后的高热。
好在沈归荑也有准备,适时打开帘子进来,喂给他熬了两三个时辰的汤药。
迷迷糊糊的,他像是看到了齐佩站在床头,想也没想,就挣扎着拿脖子靠在沈归荑手边:“师妹!桓王有没有伤害你?师妹!你别怕,我什么都没说…。”
沈归荑只当他是今日被吓到了梦魇,抽出另一只手抚上王郎中的背,轻轻顺着气:“已经安全了,安全了…。。”
谁知王郎中依旧紧着眉头,声音在喉咙里含糊不清,却能分辨出一二。
“你这…。你这个三孙女,养得好啊,我对不起你,我竟然让她跟着我学毒…你,你会不会怨我?”
……。。
眼见着刚过了平旦,外头一片漆黑,整条巷子只有叶家还点着微弱的油灯。
沈归荑收拾好王郎中喝的药碗,腿还没迈出去,就听到院子大门处有人磨着脚掌交谈,大有登墙进门之势。
沈归荑嘴角微微翘起,看来那些人还是找回来了。
她小心地收回脚,拿着窗户底下的长条凳抵住门,然后静静等着外头的人翻进来。
只轻轻一声,像是小鸟落地般的,若不仔细听压根听不出来。
突然,隔壁侧屋的门“哗”地一下打开,丹若银铃似的声音传到屋里:“若是上门做客,麻烦阁下再等两个时辰,届时天色大亮,咱们自然有好酒好菜备着。若是来找麻烦,还请声音小些,别吵着这周边的邻里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