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怀渊手忙脚乱地,突然看到他那个老祖母,也越过桃林往自己这边走来。
坏事了……
“怀渊!”徐老夫人绷着脸,脚下生风动作利落,不出片刻就小跑着到了三人跟前。
沈南枝不知不觉红了脸,拧着衣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离开宴席过来这边同徐怀渊会面。
然而徐老夫人的重点并不在这,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沈归荑摊开的手掌心里的银针,声音微微颤抖:“这是,这是哪儿来的?”
徐怀渊见瞒不住了,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捡的,祖母那时候扔在院子里,我看它拿一方精美的木盒装着,便没舍得让下人们捡了去,就偷偷拿回去藏起来了。”
沈归荑悻悻挠耳朵,真是捡来的啊……
“好!好!”徐老夫人并没有想象中的气恼,反而有些惊喜,“丫头,拿来给我看看。”
直到捧着银针,她才潸然落泪,惹得旁边三人想去安慰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徐老夫人,今儿可是你的寿辰。”沈南枝掏出一方帕子递过去,轻声抚慰着,“一会还得要你回去主持大局呢。”
“不不,你们不知道,不知道。”徐老夫人深深吸了口气,坦然地看着三人,似是开始回忆,“这针,是你们祖母当年送给我的,你们不知道,当年我同她认识,就是她用一套银针救了我命,那时候京城里没有女子这样大大方方地学医术,她受到的非议也多。我收了这银针,就是在外头给她撑腰了,那时候……哎,后来我们想法不和,不过也是误会一场,我一气之下就把这银针丢了,后来我也后悔过,可碍于面子又不好去找,没想到,没想到啊!”
沈归荑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一出,看来这两人当年的误会闹得很大,不然也不会两个人宁愿冷着几十年,也不愿意放下面子朝对方迈个步子求和。
徐老夫人抬起袖子拭干眼泪,拉起沈南枝的手拍了拍,说道:“好孩子,你去替我料理一下那头,我要去找到你祖母,我要同她说,她送我的银针,我没弄丢!”
沈南枝来不及拒绝,徐老夫人就已经风风火火地从园门往客房走。
“这……”她尴尬地看了看桃林那头的宴席,隐约能看到一群女眷乱成一团,显然没个主持大局的人,众人都无所事事得很。
“去吧。”徐怀渊浅浅一笑,祖母的性子他是了解的,愿意把宴席交给沈南枝管,一方面是信得过她,另一方面,恐怕是把她当成自家人对待了。
其实他心仪沈南枝这事儿,徐老夫人是点了头的,不然他怎么敢唐突地送人家姑娘新衣裳?那都是徐老夫人帮忙选的!
而男丁这边,徐怀渊也要回去告知许大人,避免他坐立不安念叨着自己夫人,毕竟人是在徐府出的事,真有个好歹,两家人未免不会撕破脸。
沈归荑没事做,又不想回去看许娇的脸色吃饭,就声称刚才施针有些乏了,想自己走走。徐府的花园子有两个,一个是刚刚女眷们吃饭的,另一个是靠近客房的。
沈归荑不敢到处走动,唯恐又会像上次在李府里的那样,又想着刚才徐老夫人也去了客房,没准那边会相对安全一些。
越往里走,周围越安静,这让沈归荑心中渐渐褪去烦躁,停在一棵梨花树下闭上眼开始冥想。
有花落在头顶,风吹着碎发挠得耳后痒痒的,沈归荑睁开眼。
朱砂红衣袍在风里轻轻摆动着衣角,那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那双熟悉的眸子,那股熟悉的气味……
“本王竟从来不知,沈家三姑娘的医术是这般出神入化!”苏景翎玩味地翘起嘴角,跟早些时候在徐府送礼时判若两人。
“跟家中祖母学的,雕虫小技罢了。”沈归荑没来由的心痛,觉得似有针扎进胸口,索性抚了把头顶,撸下两朵梨花,“我祖母在客房歇着,我得去寻她了,恕小女失陪。”
她撸花的动作天真可爱,像只小猫儿似的伸了爪子试探。
苏景翎敛下几分傲气,竟往前走了几步挡住她的去路。
“我邀你进宫,借你的医术一用,如何?”
沈归荑呼吸一滞,按理说上次在宫里,苏景翎并没有因为救沈南枝掉进湖里,应该不会像上一世一样落下病根,那他让自己进宫,是为了谁?
“桓王太看得起我了,我就学了个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敢去宫里头丢人现眼?”沈归荑往后挪着步子,就差把拒绝二字写脸上了,“再者,宫里头的太医们都是拔尖儿的,医术自然在我之上。”
“可本王,偏偏就看中了你的医术。”苏景翎步步紧逼,眉毛一挑,“上次在李府,你靠着针灸唤醒了你姐姐,这次,你又用针灸救了许夫人。噢……还有叶家那个大肚子的,也是你用这个法子救了的,是吧?沈三姑娘,你无需怕我,同我打交道,是许多君臣做梦都想的事,难道沈家偏要做那股清流?”
这话可就把沈家全牵扯进来了,以沈荇语如今的官职,在朝廷里像只蚂蚁一样,稍不注意就被人摁死了。
苏景翎这明显带着威胁的话让沈归荑后背一凉,难道,还是逃不掉进宫的命运吗?
以她如今的能力,进了宫就只一个死字。
“桓王严重了,实在是小女才疏学浅,前头几次都让我碰了巧,针灸的穴位都是我同祖母学过的,若要是碰到再难一些的,我可不敢出手了。”
苏景翎看她说得诚恳,不像是为了搪塞他故意扯了谎,便收敛了心中的怒气。
“那好,本王给你一个月时间,回去找你祖母好好学一学,一个月之后,自有宫人去沈府接你。”
转过身后又顿了顿,轻笑着:“下次,可莫要让沈大人背上清流的称号呀,这在朝中,可不是什么好的名头。”
这便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沈归荑站在原地等了许久,才慢慢感知到双手回温,明明已经立春了,她却觉得浑身上下无比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