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火光冲天,厮杀声连天冲破云霄,十公主举目望去,城外旌旗翻卷,乌泱泱的将士将脚下斩落的人头和着溪流般的血踏碎,纷纷滚下的巨石将试图攀爬上城楼的胡兵如虫豸般碾落,坠落时都不能扬起任何的沙尘,不多会便会有新的胡兵顶上。
十公主举目远眺,只觉得有些奇怪。若是偷袭,则胡兵应该趁夜就开始了攻城,为何现下守城的士兵才用上巨石。而那些胡兵也并不恋战,只是寻着机会就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小规模的冲锋。
陈二勒马,将他们这一队人安置在了远处一落隐秘的土坡上,借着茂密的灌丛观察着城前的情况。十公主低声将自己的疑虑讲与了陈二, 陈二也皱紧眉头思索着胡人这么做的意图。两人找了条枯枝,寻了块裸露的土面,蹲坐着便将北疆主城现于眼前。
陈二凝神思考了半晌,摇摇头:“胡人此番并非上上之举,不似攻城,反而更似逗引,只是不知他们为何如此。”
十公主手执枯枝,正打算站起身来自上而下地审视着这张粗简的布局图,闻言像是想到什么似地,口中喃喃道:“逗引,逗引……陈二!”
她忽地抬高音量,又很不信似地:“陈二,主城附近的小城几座?通往主城的要道又分布何处?”
陈二立刻将她所言的几处要塞画下:“公主是担心胡人另有所图?”
“胡兵惯喜奇袭,这样大规模的攻城并非他们所擅长的战术。你看他们攀城的阵势,乍一看十分紧促,补兵补得很勤,但细细看来,那些士兵并非前仆后继,而是等前面一轮的人或死或伤后才再跟上的。”
“公主说得不无道理,若是为攻城,也不见撞门的粗木,而这些胡兵都是骑兵,前排的步兵人数十分有限,就算将北疆城破了,骑兵们也势必守不住这城。”陈二赞同地点点头。
十公主却道:“远非如此,姜将军作战经验丰富,必定早看出来此处玄关,但仍派人鏖战于此,怕是……主城的人手不够,要等增援。”
陈二大惊:“那可如何是好?虽说并不怯他们这些人,但就怕援军未到,而他处的胡军从别处攻入,骤时北疆城与姜将军都会腹背受敌。”
十公主想了一下:“至少有一处是知道的,那便是小邙村方向。那处的首领与他的部下已经被燕脂尽数杀了,那么,群龙无首,是最好被击退的,同时也说明是至关重要的一处。”
陈二眼睛亮了起来:“那公主,咱们就往那处去吧!”
“不可,”十公主制止了他,“主城门,城内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困在城中的百姓们盯着富商,富商们盯着城楼上的将士,而守城的将士也多出于这些百姓人家之中,哪能不想在最后关头先让自己的亲人们活命。”
“消息一旦散开,城内人心不稳起了内讧,那再牢固的城墙也守不住。”
“一时半刻还好,现下还能滚石,援军赶来也要一个时辰。”十公主急得踱步,“现下我们这些人手贸贸然杀上前,必然是送死。”
说话间陈二已将马匹交付给了一个信兵,顷时那信兵便疾驰而去:“先不管这么多,虽说点了火,但还是得派人去看看援军如何。我们不如在此稍作等待,另做打算。”
十公主想想也觉如此,初冬已开始昼短夜长,一行人隐匿在雾气渐起的林中不免有些瑟瑟发抖。不知过了多久,十公主听到了纷杂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信兵带着几十个拿着刀棍的农户打扮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不是让你去送信吗?怎么领着他们来了。”陈二质问道。
那信兵回道:“属下在去途中碰到了附近村落的人,他们是之前姜将军在北疆招募的一些民兵,清晨听到主城外的声响,早已派人去传信了,又知咱们人手不够,便让属下带着他们先来增援。”
陈二一一谢过这些农户,却并不答应让他们上战场。虽说手里都拿着刀棍,也训练过几日,但也与正经泡在军营里日日训练的士兵们比不了,此时与胡兵对上,那只有送死。在双方唇枪舌战之时,十公主观察着远处城楼上的动静焦急打断,只听她发问:“援兵还有几时能到?”
那群农户领头之前没注意到十公主,以为陈二才是话事人,听她如此发问,盘算了一下:“约莫还有半个时辰才能到,娘子打听这个作甚。。”
十公主一听则更急了:“不好,我刚刚看到已经没有了滚石,也没有上弓箭,而是直接上砍刀了。”
“公主是说,没有箭兵?怎么可能?”陈二也大惊,急急两步远眺,发现真如十公主所言。两人对视一眼,十公主率先打破了沉默:“城内有内鬼,箭库被烧了,那些胡人见到火光,才发起了攻城。”
农户们听到这,都惊了一跳:“守城若没有箭兵,那北疆城不是危险了!”
十公主急得不行,半个时辰,要命的半个时辰,砍刀能撑得住半个时辰吗?一群人一边沉默着观察着北疆城门的状况,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援军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