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夜深人静,小厮的话,林六姑娘听得清楚。
仓促又寒酸地出嫁,她委屈得要命。但她一向爱面子,一路上都忍着没哭,怕让人笑话。
她是庶女,再如何拼命向上爬,想挣一个好前程,仍是逃不过被轻易舍弃的命运。
可谢琨是嫡长子啊,怎地也说弃就弃?武定侯府当真舍得吗?
林六姑娘心乱如麻,越发担心起以后了。
承恩伯不许她再回去,武定侯府就是她的栖身处,谢琨是她的依靠。
若谢琨被逐出侯府,那他们住哪儿,如何生活呢?
想到这里,林六姑娘忍不住哭出了声。
武定侯府的小厮看向小轿,对承恩伯府的小管事道:“时候不早了,请新娘子下轿。”
小管事看一眼谢琨,一脸错愕,颤声道:“姑爷还、还活着吗?”
“当然,”小厮点头,催促道,“快些,别耽误了吉时。”
小管事奉命送嫁,多问一句,已是尽了心。
他朝小厮拱了拱手,转身走到小轿旁,掀开帘子,伸出手臂,掌心朝下:“姑娘,请吧。”
林六姑娘泪眼朦胧僵坐片刻,在小管事耐心耗尽之前,抽抽搭搭地下了轿。
夜里有风,火把摇曳,跳动的火光中,每个人都沉默又冷漠。
林六姑娘一身红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不知道是冷,还是怕。
没有嫁衣,没有花轿,没有喜娘,没有高堂,也没有宾客,只有面无表情的仆人以及沉默如死的新郎。
这就是她的婚礼。
武定侯府都不让她进门,把谢琨赶出来,他们就地成婚之后呢?
今晚都不知道如何过,更遑论明天了。
“谢郎。”林六姑娘轻声唤道。
她的声音娇柔婉媚,带着些依恋,带着些信赖,是谢琨最喜欢的。
谢琨撩了撩眼皮。
论容貌,林霜降并不比林六姑娘差。论出身,林霜降远胜林六姑娘。
更不必说,林霜降丰厚的身家与牵系的庞大人脉。
娶林霜降百利而无一害,可谢琨就是不乐意。
因为,林霜降看他的眼神,平和又冷静。
她其实并不需要自己,甚至自己还得仰仗她。
这让谢琨的自尊心大大受挫。
林六姑娘算不得聪明,还贪婪,可自己是她最好的选择了,她得依附自己才能过得很好。
结果,林霜降置之死地而后生,林六姑娘却早有另攀高至的心。
只有他,一败涂地。
“谢郎?”见谢琨不理会自己,林六姑娘的声音疑惑中又带了点凄楚。
“咳。”小厮清了清嗓子,“夫妻对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