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来喜领命而去,到了府门处,见了凌大老爷,只客客气气道:“好久不见,凌老爷。”
他如今虽在既宁县主跟前伺候,但宫中的职位并未卸下,仍是皇后身边的旧人。
而没了爵位的凌大老爷不过是一介庶民,见了他还得行礼呢。
凌大老爷怔怔地看着来喜,喃喃道:“真的是你,上回我以为看错了。”
来喜笑了笑,没说话。
凌大老爷问:“你怎么到县主府了?”
“是陛下的意思。”来喜应道,“凌老爷,县主吩咐了,你可以在院子里各处看看,但不能靠近姑娘们的住处。”
昨天武定侯府的表姑娘们累了,都歇在县主府。
凌大老爷忙道:“多谢县主。”
来喜也不计较他没行礼,淡淡道:“凌老爷,这边请。”
凌大老爷听了,心中又是一痛。
这原是他的府邸,他熟悉这府里的一草一木。如今他来看一眼院子,还得叫人领着了。
来喜仿佛并不知道凌大老爷心中的痛与悔,一路慢行,让他仔仔细细地看最后一眼。
来喜不言不语,连脚步都很轻。
凌大老爷深深地沉浸在伤怀的情绪中,看池子看柱子的目光都深情忧郁,仿佛生离死别。
蓦地,他目光定在一处,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他承受不住似的弯下腰去。
来喜停下脚步,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凌大老爷,不咸不淡地道:“凌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凌大老爷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指着三面环水的亭子:“这亭子——”
“这亭子有何不妥?”来喜顺着他的话茬问道。
来喜是打小伺候皇帝的,对皇后出身的竟陵候府细微处的布局并不清楚。
凌大老爷看向亭子,神色有些恍惚。
这亭子是他发妻薛氏喜爱的,她生前的最后一个夏天,病骨支离,苦夏又用不得冰,便时常带着长女在这亭子里纳凉。
淑宁嫁过来之后,特意请堪舆大师看了风水,大师说亭子妨她,不利家宅。
他续弦能得王府贵女下嫁,自是十分着紧淑宁。不必淑宁发话,他就亲自拆了这亭子。
凌大老爷对薛氏的印象早已淡薄,只隐约记得她是温柔的,安静的,从不违逆老太太与他。
温柔安静的女子,他见得还少吗?老太太给他的姨娘,也是温柔安静,对他小意,夜里也比她热情。
淑宁出身高贵,性情张扬,在他眼里,别有风情。
如今,薛氏的容颜模糊在流逝的岁月中,淑宁也在一连串的变故中面目可憎。
他这一生,便如这亭子,拆了再起,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