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林霜降略一沉默,欠身道:“回陛下,是父亲的意思。”
“哦?”皇帝并不意外,“老师是何打算?”
“父亲认为,南边学风浓厚,人才辈出,是因着念书稍有天分的,就能得豪族之助。受人点滴,当涌泉相报,南边学子也因此与豪族紧密相连。而帝京,”林霜降缓缓道,“居之不易,念书开销更大,许多学子得了举人功名便不再继续了。父亲身后有家族扶持,又有同样出身大族的恩师帮衬,从未操心银钱之事,但贫困学子连买纸笔都很窘迫。所以——”
皇帝轻轻点头,顺着她的话茬道:“老师想要为学子们做点事?”
“是的,”林霜降笑了一下,慢声细语道,“父亲是想以陛下的名义,在城北修建学舍提供给贫苦学子与可供学子抄书也可外借的藏书楼。”
“以朕的名义?”皇帝听到这里,忍不住挑眉,喉中一滞。
他与林文正公的师生情分,其实不算深厚。
林文正公确实惊才绝艳,也有心为社稷为百姓付出,但他终究是世家豪族出身,是典型且成熟的政客。
为学子提供远低于租赁价的学舍,可供抄书的藏书楼,单是这两样就能收获多少读书人的心,皇帝再清楚不过。
“父亲想要为陛下,为陛下的天下拢住更多的读书人,让他们心怀百姓,而不是为银钱迷了眼,走了歧路。因此,要以陛下的名义,也只能以陛下的名义。”林霜降淡淡道。
皇帝看她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他怕再多看哪怕一瞬,就会忍不住去拥抱她。
皇帝稳稳神,带了一点笑意,悠悠道:“城北很大,学舍与藏书楼用不了多少地方。”
“先把学舍与藏书楼建起来,人多了,热闹起来,其他的地就有用处了。”林霜降笑着道。
皇帝脑中飞快地闪过一个想法,试探道:“你是想,朕的意思是,老师是想——”
林霜降点点头:“帝京确实居之不易,可帝京的富贵人家着实不少。贫困学子聚居学舍,以文会友,自是雅事。孟母三迁的故事,流传甚广,那些望子成龙的富贵人家岂不向往?那学舍周边的精舍,价值便又不同了。”
既然价值不同,那无论是租赁还是卖出,价格也不同了。
皇帝怔了怔,朗声笑道:“老师真是思虑深远。”
林霜降道:“父亲有许多听起来怪异的想法,但他没有坏心的。”
“朕知道,”皇帝颔首,轻叹一声,“可惜天妒英才。”
话是这样说,但皇帝心里很清楚,林文正公死得也恰在其时。不止善终,身后赞誉滔天,比起活得长久,却被晚年的先帝猜忌强多了。
“城北之事,若陛下抽得出人手规划实行,那臣女便只出银子。城北焕然一新后,将精舍分一部分给臣女便可。”林霜降以商量的语气道。
“师妹既出了银子,那精舍自然都是你的。”皇帝笑道,“老师为朕着想,真也不能让师妹吃亏。规划方面,老师可留了话儿?”
“学舍的话,有两种样式,一种是做两进的小院,一种是两层的下楼,一层是灶房,二层是居室,也可隔个小书房。”林霜降道,“精舍便做些雅致的三进四进院。”
“朕明白了。”皇帝点头,转了话题,“师妹的县主府已经修葺完工,随时可以搬过去。”
“谢陛下关心。”林霜降站起身,“陛下日理万机,臣女不敢多加叨扰,这便告退。”
皇帝虽然不舍,却也不好留她,她不知道他已经知道是她了,他们才能这样坦然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