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明虽然归心似箭,但也不能搅了人家的生意,毕竟这才是杂耍班子的正经事,便坐在一旁观看。这时正轮到翠芬表演高空走绳索。细细的绳索紧紧系在大树上,离地约有十几米,翠芬手中仅持一根长杆,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就那样晃晃悠悠地在高空中走着,看着都叫人大气不敢出,生怕她一脚踩空摔落下来。
乡人们看得目不转睛,甚至不敢开口说话,唯恐一出声就会惊到高空中的人。倒是翠芬游刃有余般,不时打两个呼哨,活跃气氛,乡人们才如梦初醒般,跟着鼓掌欢呼。何月明看着空中灵猿似的的翠芬也不由微微露出一个笑。
“我饿了。”
丛山深出声道。他虽然早饭吃得多,但架不住胃口好,动不动就闹饿肚子。
何月明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起身去给这位大爷找吃的。场上场下正掌声雷动,没人注意到她的离去。村子里的人都跑来看戏,房子里都空了,何月明轻而易举地抓了一只鸡出来。
“喏,吃吧。”
丛山深十分嫌弃,“我要吃熟的!”
何月明:“我的手艺你又不是不知道,将就吃啦。”
丛山深仗着四下没人,不满地从她手臂上钻出来,在空中张牙舞爪,“没条件才将就吃,有条件我干嘛茹毛饮血,赶紧烤了,不然老子吃人去!”
这句话简直是万金油,百用百灵。何月明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土灶里烧了火,杀鸡放血烧烤,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厨子,还得时不时担心外面是否有人经过。
这时她突然看到旁边的巷子里有人影一闪。何月明如今目力极好,一眼就看出是杂耍班子里的竹竿。奇怪,他不去表演,在这里干什么?背上还背着个大布袋。何月明正疑惑,就听到从表演台子那里传来几声响亮的呼哨,是翠芬发出的。竹竿听到呼哨声,立刻换了个方向跑开。须臾后,有人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如果竹竿刚才没有改变方向,肯定会被撞个正着。
一瞬间,何月明想清楚了关键:这个杂耍班子其实是个贼窝!表演节目吸引走全村人,竹竿则趁机负责偷盗,而翠芬高空踩绳索的真实目的则是负责放哨。因为她站得高,所以村子里发生的一切全部可以收进眼底。
也就是说,她现在也能看到自己!
何月明头上浮出了一层细汗,心电急转,思考翠芬到底看见了多少,有没有看见那根诡异的藤蔓,会不会跟其他人说出去?这些人又会不会把自己当做妖怪,接下来要怎么对付自己?自己是不是该逃走?
她来不及多想,脚步先于意识向外走去,甚至开始跑动起来。得尽快阻止翠芬说出这件事,但到底怎么阻止,威逼还是利诱?抑或是灭口?这个念头闪过何月明的脑海,自己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但接下来马上又想到如果杂耍团的人全都知道了呢,她该怎么处理?
回到杂耍班子处,一群人正在急急忙忙地收拾行李,钱班主东张西望,见到她又是惊喜又是责怪,“跑哪去了,还不赶紧上车!”
何月明嗯了一声,放慢脚步,观察着众人神态,似乎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她察觉到翠芬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她假作不知,笑道,“有点饿,出去找了点吃的。”
老钱咋舌,“你可真是饿死鬼投胎!”
催促着众人上了车,马车疾驰而去。何月明知道他们偷了东西怕被发现,所以才走得这么急。她目光装作不经意掠过翠芬,小姑娘也正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视线撞个正着。翠芬不但不闪避,反而咧嘴露出个大大的笑。
这小姑娘,胆子倒是比她姐大多了。
何月明也笑了笑,没有说话。
等到夜深了,马车在野外驻扎。几个大男人扯着油布搭建简易的帐篷。出来讨江湖,餐风露宿是再正常不过。何月明帮着去拾柴禾,走着走着,翠芬靠近过来,小声说,“我看见了。”
何月明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紧张起来,“嗯,你都看到什么了?”
翠芬嘻嘻笑,“岳明哥哥你可真能吃。”
以当时空中的高度,翠芬的确看到了岳明进屋偷鸡,只是她主要注意力集中在竹竿这边的行动,以免败露行迹,自然也就没太过多留意岳明这边。
何明月套出想要的信息,知道自己可以不用灭口了,总算松口气,装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她看得出小丫头过来搭讪的目的并不单纯。
小丫头果然沉不住气,东拉西扯几句后,迫不及待道出目的,“岳明哥哥,你家里这么有钱,等到了城里,能不能把我和姐姐买走?”
何月明意外地嗯了一声。
翠芬黝黑的大眼里浮起雾水,牙齿咬着下唇,“钱班主总是欺负姐姐,姐姐身上好多伤。而且他们不是好人,除了偷东西,有时还拐小孩……”
“你们两个,跑那么远干什么?赶紧回来。”
突然之间,钱班主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翠芬下意识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扬声道,“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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