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居已经是无殇阁的地盘,待你被卫府赶出来时,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勉强可以收留你。”
回应他的,是猛烈的关门声,砸得仿佛整座阁楼都铮铮作响。
沈菀神色仓惶地冲出飞雪居,竟是连伞都忘了拿。
云层被撕裂,豆大的雨滴砸得她睁不开眼,隐约之间,只看见一辆无殇阁的马车朝着卫国公府的方向而去。
沈菀的心蓦然一紧,浑然不顾一身湿透,迈着步伐追赶上前。
今日大雨,卫老夫人和元氏一干人等皆在府中,卫绅和卫辞上朝去了,算算时辰也快回来了。
一旦那沈家家丁揭穿了她的身份,等待沈菀的,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冰冷的雨水浇得她脸色泛白,但内心的焦急与恐惧却如一把火,烧得她焦灼难忍。
白梅绣鞋踏过青石板,溅起的水花在裙摆留下了点点污渍,她紧盯着前面的马车,不慎被脚下的泥坑绊倒,素白的袖子沾满了湿泥,珠花散落,青丝结缕,冷白纤细的手臂擦出了一道道浅红的血迹。
沈菀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辆马车消失在转角。
她咬紧牙根爬起来,再难的路她都走过来了,决不能毁在这一步。
迈着沉重的步伐上前,膝盖处的伤痛却牵得她双腿一软,眼看着又要摔下去,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她,同时一把伞撑在她头顶,遮挡了那漫天的雨幕。
沈菀惊愕地抬眸看着突然出现的盛瑜,突然抓着他的手,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一样。
“盛瑜,求求你,帮我!”
盛瑜刚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她堵在了嘴边。
他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嗓音沉静,“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沈菀捏紧了拳头,软和的声音掷地有力。
“帮我……杀一个人!”
少年清淡的秀眉微不可见的一挑,如山水墨色般的容颜在雨中隐隐约约,似乎连那双阴郁冰冷的眼,都泛着粼粼清波。
看着他打发了侍卫追去,沈菀狠狠松了口气,往后踉跄了一步,如同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沈菀。”
她听见他的声音,不似素日那般长满了尖刺,就连那话语中噙着的几分笑意,都勾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不白帮你。”
“想好拿什么来报答我了吗?”
沈菀失魂落魄地回到别院,满脑子都是盛瑜临走前留下的话。m。
青竹撑着伞急匆匆跑来,满脸急色。
“小姐,你怎么不撑伞就跑出去了?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责问声的关切,如寒冰冷雨中的一蹙火苗,融化了一道裂缝,沈菀这才渐渐有了知觉。
她抬眸,油纸伞下,苍白的小脸泪如雨下。
“青竹,我真的好累啊……”
她太累了。
六岁被卖入倚红阁,她在风月场内苟且偷生,在玉无殇面前曲意逢迎,在卫国公府如履薄冰,都只是因为她想活下去,想光明正大、光鲜亮丽地活下去。
为什么总有人不肯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