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趁热打铁道:“其实臣也犹豫,办学堂实在太操心了,方方面面的事,都要管顾,若是当初还在国子学倒还好,只需给人讲授课程即可了,可惜……臣遭人记恨,哎……实在一言难尽。”
他说的很是为难,可这里头透露着两个讯息,一个是能挣钱,另一个则是卖惨!
当初张安世可没犯什么错,却因为被百官围攻,所以辞去了博士一职。
前者若说是利诱,那么后者,就足以博取朱棣的同情了。
朱棣叹口气道:“你有这上进心是好的,朕取的就是你这一股子锐气,很好!对了,张安世,你再取一些银两给朕。”
张安世倒无二话,忙掏出银子来,双手奉上。
朱棣得了银子,却是转手交给了亦失哈:“去,开几间上房。”
亦失哈先是错愕,随即忙颔首,匆匆去了。
倒是张安世大惊道:“陛下这是何意?这里可粗陋得很,陛下难道还要在这里住下?何况……此地护卫,只怕……”
朱棣却是笑吟吟地道:“朕要在这里等一日。”
张安世百思不得其解:“等……等什么?”
朱棣道:“守株待兔,等人自投罗网。”
朱棣说这话的时候,不笑了,露出极严肃的样子,而且连说话都开始变得文绉绉的样子。
彼此也认识了这么些日子了,张安世大抵能摸清他一些脾气,一般这等粗人突然不说脏话,就可能会有什么事发生了。
张安世心里不自觉的惴惴不安起来,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我那三兄弟又犯事了吧?
朱棣却是气定神闲,又道:“让小二上茶来。”
顷刻功夫,那小二便斟了茶来,小二一脸抱歉地道:“方才是小的该死,小的……”
朱棣摇摇头,倒是大气地道:“没你的事,吃东西付钱,这个道理,我们还是懂的。只是我银子没带,也确实是我的疏失。”
张安世心里越发的不安了,他发现朱棣开始变得客气了起来,身上没有了那种热情奔放的气质,连他端起茶盏的时候,居然都透着一股优雅。
说起来,朱棣本就是皇子出身,他出生于应天,那时候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就已经占据了南京城,可以说,朱棣的生长环境,绝对是优渥于天下任何一个人的。
照理来说,那些高雅一些的举止和谈吐,想来朱棣自幼应该就有过培养,只是他的骨子里,却又好像不屑于这些所谓的优雅,深藏内心深处的,似乎是从太祖高皇帝血脉中流传下来的野性。
可现在,这种野性被刻意地收敛起来,却令张安世越发的不安。
小二却没想这么多,只晓得眼前这人是贵人,这不是连张伯爷对他也小心翼翼嘛!
于是小二道:“终是小人有眼无珠……”
朱棣突然道:“罢了,不必多言。”
姚广孝却坐一旁,笑吟吟地对小二道:“你自管去忙便可。”
小二这才放心去了。
姚广孝此时倒是打量起张安世,其实他一直对张安世颇有一些好奇,当然,张安世的身份对姚广孝颇敏感,毕竟这是太子妻弟。
姚广孝是一向不理朱棣家事的,哪怕朱棣无数次询问谁可做太子,姚广孝也绝不会对朱棣的任何一个儿子有偏向。
他永远只一个回答:陛下自有圣裁。
这倒不是他过份谨慎,而是姚广孝很清楚,朱棣有选择自己继承人的眼光,他说与不说,也绝不会改变这个结果,而说了……可能就会留下话柄了。
这时,他朝张安世道:“听闻你梦见了孔圣人?”
张安世一眼不眨地道:“依稀梦见,醒来时许多事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