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沈府,安静的出奇,沈长安就这样静静站在院中,看着远方,看着宫门的方向。
看着那囚禁自家姨母后半生的地方。
他并未怨恨沈微言砍下师父的头颅,那本就是皇帝的圣旨,也是师父的意思,他不愿任何人因为自己受到牵连。
那句话,想必既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是说给沈微言听的,只可惜,沈微言始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那日以后,他便再也不曾踏足沈府。
沈长安也不知道自己在府中站了多久,双脚不知疲倦,也不知道饥渴,就那样站着,时而看着宫里的方向,时而看着伏妖司的方向。
沈微言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来沈府,他又几时敢踏足伏妖司呢?
“哐,哐,哐!”敲门声响起。
沈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拜访了,沈长安忐忑地打开门,门外却是两张陌生的脸。
“在下苦无心。”男子向他行礼,面色和煦,鬓边的碎发随风微扬划过他眼角的泪痣,身边跟着个少年老成的小男孩,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神情动作却如同自己那刚过世的外祖父一般。
沈长安看着苦无心这张脸,回忆起了他同裴寒相遇的那个午后,也是这样的一个对视,也是那样一个和煦爱笑的人儿,只可惜……
沈长安拔出腰间的利剑,指向男人,“你是妖。”
他开口,是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是的,苦无心是妖,而且是他家门外的一棵槐树妖。
“公子莫急,在下是一妖不错,却从未害过人。”他用指尖轻轻弹开沈长安的璞剑,白玉般的手指被灼出了一缕黑烟。
他成精后还没来得及享受世俗乐趣,便被裴寒抓住,彼时的裴寒不过十六岁。
苦无心在伏妖司内狱里,跟着一只叫内隽的狗妖学了不少医术,也算是有天赋。
“这位是恒冀。”他指着一旁的孩童介绍,“掌司大人派我们来跟着公子,从此为公子马首是瞻,任凭差遣,绝无怨言。”
年幼的恒冀也同他一起跪在沈长安面前,浓浓的月色撒下来,在众人身上一同盖上一层薄纱。
沈长安自然知道自家弟弟是怎么想的,人总是需要陪伴的,可自己遣散了家中的所有奴仆,就已经说明自己不需要人侍奉。
更何况,是侍奉自己这样的灾星。
“你走吧。”沈长安将剑收回来,“既然你不曾伤过人,我便没有理由收你,更何况现如今我已经不是伏妖司的人了。”
“公子。”苦无心的手扒上沈长安的手腕,“您的脉象虚弱,外实内虚,如此,并非长久之计。”
“离我远些。”沈长安被他吓得后退一步,千万不要靠近自己,沈长安心中明了,自己是灾星,所有靠近自己的人都会变得不幸,沈家如此,师父也是如此。
可眼前的两人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恒冀扶起随意歪斜倒地的凳子,将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长安搀过去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