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就不信了,彭城又不是铁打的,只要我们加紧水攻,一定能在王轨的援兵全部达到之前,攻克彭城!”吴明彻情绪很激动,说完还不忘记看看裴忌,以寻求赞同。
吴明彻时年七十四。人生七十古来稀,吴明彻只是想在人生的尽头画上完美的句号,他可不想老马失蹄、晚节不保。可越是这样,人越容易犯错,骄傲和自负只会迷住双眼,让自己离实际越来越远。裴忌一向做人低调沉稳,看穿了吴明彻的小心思,也就没有劝谏。
“吴公,周人的援兵很多还在路上,我们如果现在决堤撤兵,用战船载上战马,必定能全军而还的。”任忠说。程文季、周罗睺也点了点头。
“不行,决堤后水势很大,战船必定会倾倒;还是先让战马骑兵撤退,这样最为保险。”裴子烈建议道。裴子烈也来自河东裴氏,是裴忌的族弟。
此刻,吴明彻的自尊心已经完全蒙蔽了理智,他未尝不知道何去何从,只不过还抱着侥幸心理,一心想要水淹彭城。所以,对众将的劝谏也就不再理会,闭上了眼睛,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十天之后,王轨的十万援军全部到达,水路终于被周军阻断,吴明彻坐失良机。
“吴公!事已至此,撤吧!”萧摩诃又带人进入了营帐,只见吴明彻一脸愁容,他已卧床不起,背上的痈疽犯了,见此情形,大家无不关心起来。
众人丝毫没有埋怨责怪的意思,吴明彻这会儿才心软下来:“好吧,谢谢诸位,我们撤吧。”
“现在求战不得,进退无路。军队如果秘密地突围,也不足为耻。希望您率领步兵、乘马车慢慢地前进,我带领几千名铁骑在前后来往奔驰,我一定能使您平安地到达京城建康······”
“别,”吴明彻挥手打断了萧摩诃,“老弟这个计策,是个好办法。然而步兵很多,我是总督,必须在队伍后面,率领他们一起行动。老弟的马军应当行动迅速,走在步兵前面不能迟缓。”
“那怎么行,吴公,您是三军之主呀!”
“老夫一把老骨头了,也活够了,你带领精锐骑兵先走,老夫带着步兵断后,”吴明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快走!这是军令!如有违抗,老夫先斩你!”
萧摩诃还想说什么,却被裴忌拦住了:“萧老弟,你正当壮年,正是国家急需的人才,你把生力军带回去,也算是对陛下有个交代,我也要留下来和吴公对抗周军。”
二十七日晚,萧摩诃、周罗睺、任忠、裴子烈等带着八十名精锐骑兵在前面突围,剩下的骑兵紧跟在后。听说萧摩诃一行南下了,吴明彻下令挖开堤坝,让步兵全部上船撤退,打算凭借强大的水流避开王轨在水中设置的障碍。刚开始的时候,战船还是行驶很快,到了清口(泗水入淮河口处)后,水势分散水位降低,船只被周军沉在水底的车轮给阻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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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来得好,”王轨大笑,挥动令旗,“众将听令!”
“在!”
“全军出动,歼灭陈军!”
北周士兵精神抖擞,看到困在河中的敌人就像看到了困在陷阱中的兔子,一场歼灭战就此展开。结果并不意外,吴明彻、裴忌被俘虏。三万陈军以及他们的器械物资全被周军拿下,死在水中的不计其数。激战过后,已是天明,所幸,萧摩诃等人已顺利到达淮河南岸,脱离了危险区。程文季在突围过程中被飞箭射中落马,也被俘虏。
4。陈顼止损
三月初九,建康。
陈顼看着一脸狼狈的萧摩诃几人,听说吴明彻兵败被俘,又想起了毛喜、蔡景历的话,他很是后悔,一脸难堪。群臣看皇帝这副模样也是不敢打破沉默。
“毛喜何在?”陈顼叹了一口气。
“臣在。”
“你之前说的话应验了,朕悔不听你的话。”
“人谁无过,陛下现在意识到也不晚,当务之急是宽恕战败的士卒,稳定军心,防止周人南下。”
“嗯嗯,你说的对,”陈顼看了看萧摩诃等人,“你们起来吧,这次战败是朕的错,你们都没有罪过,朕反而要嘉奖你们带回来了优良骑兵。”
“谢陛下。”萧摩诃几人跪下谢恩。
“淳于量、孙瑒、樊毅、任忠、周罗睺何在?”陈顼打起精神来。
“在!”
“任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淳于量为大都督,总管水路和陆路的军事;任镇西将军孙瑒都督荆州、郢州的军队;任平北将军樊毅都督清口上到荆山沿淮河一带的军队;任宁远将军任忠都督寿阳、新蔡、霍州的军队,以防备周人的军事行动;周罗睺此战勇冠三军,拜光远将军、钟离太守”
“遵命!”
得亏南陈还是有大把的人才,即便裴忌、吴明彻、程文季三位开国功臣被俘虏,除了前两年病逝的黄法氍,国内还有淳于量、萧摩诃、任忠、樊毅、樊猛、孙瑒等人在。彭城一战,吴明彻损失了陈朝的大半精锐,但淮南大部分地方还在南陈手中,陈顼此举是及时而且正确的。
“至于萧将军,”陈顼微笑着看着他,“你辛苦了,就留在朕的身边,做个右卫将军休息段时间吧。”
萧摩诃也是领命而去。
陈顼又下诏把蔡景历召回来,复官任职为征南咨议参军。蔡景历上任没多久,就病逝了,这位南陈的“孔明在世”蔡茂世先生最终也算是有了一个不错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