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真的是一个人。
也真正是鲍家子弟,齐国临淄人士。
哪怕有通天彻地的手段,一直追溯到源海,他也没有任何问题。
唯一有可能产生问题的,是他的行为——他的所作所为,会不会超出“鲍玄镜”这个身份。
他这一次非常谨慎,埋了很久的线都不去收,力求让一切都自然。自然地欢笑,自然地发生。
因为他已不能输。
幽冥神祇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至少是与幽冥大世界同寿。短暂的失利放在漫长的生命里,其实是必要的落子。
现在则不同,他已将所有的可能性,赌在了这一生。
他已经做好准备。
他甚至敢陛见齐天子,敢任由齐国文武百官审视,当然也不怕来朝闻道天宫。
如果说重玄遵是当代人族天赋的顶点,那他也只会在这个层次。
此外就是一个八岁半的贵公子,应有的教养。
第二个走进朝闻道天宫的少年,年龄就要稍大一些。
穿一领武装到极致的甲衣,内衬锦棉,外罩黑袍。腋下夹着一顶枪盔,腰间仗刀,背后负弓,箭囊挂在垂手可及的大腿右侧,左边的绑腿上还挂着一支棱状的短刺——这小子十八般武艺,应都熟稔。
五官稚嫩,却能见悍气。
倒是懂礼貌的,警惕地巡视一圈:“请问——随便坐吗?”
“当然,这里不以实力或身份排序,只讲先来后到,有空位就坐,想坐哪里坐哪里。”天人法相看着他:“这位小道友,尚不知你名姓,岁月几何?”
甲衣少年挺冷峻:“宫维章,今年十二。”
原来这位就是宫希晏的私生子!
谢哀定定地看了这少年一眼,和那位弘吾都督长得倒是不太相同,气质尤其迥异。
黎国肯定是场上最关心荆国天骄的国家,哪怕荆国已经全力备战神霄,与黎国有了和平的默契——神霄之后呢?
三生兰因花的“现在花”,生出了一个绝巅宁道汝。
这段寄身的经历对谢哀来说不算美妙,但怎么说呢——回首波劫,也算风光。
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她切实获得了一位绝巅强者掌控道躯的经历,真切感受了绝巅强者的感受。
这具身体的潜能,也因为三生兰因花的绽放,而开放到最璀璨的姿态。
神临一蹴而就,洞真亦在眼前。
只是有些时候,谢哀不太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或者说,她总是下意识地用宁道汝所化的那位“冬皇”的方式,去思考谢哀所经历的人生。而忘了真正的谢哀,会怎样思考这些。
这种根植于“本我”、被三生兰因花种下的困惑,是她迈向洞真最艰难的一道关卡,也让她时刻有一种易碎的惘思。
十二岁的宫维章,让她下意识地对比雪国那位倾国之力养出来的少年天骄。
国家确实是全方位的强大了,一如师尊所期望的那样。
但她常常觉得陌生。那种感觉难以描述,就像是一个孤独地回到了某个不属于自己的时代。
“黎”字当然是更大气的,但她总是会说成雪国。
已然神而明之,为何心如漂萍?
谢哀看宫维章的时候,黄舍利在看谢哀。美人之哀,我见犹怜。她喜欢美丽的事物,美丽易逝而知时间之贵重。过往不可追,方逆旅也。谢哀这种有破碎感的美人,是尤其吸引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