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怎么样了?死了吗?”苏奇的声音有些异样。
“可以说死了。但更准确的说,是消失了。因为被夜侵袭的人,从来没有再出现过。但也没有人找到过尸体。”青九叶比较严谨地说道:“就像现在这样,只剩衣物。”
姜望想了想,问道:“只有人会消失吗?身上的东西呢?随之消失?还是说只有衣物会留下来?”
青九叶道:“只有人本身会消失。身上的任何东西都会留下。就算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一般也是被什么路过的野兽叼走的,与夜的侵袭无关。”
苏奇半蹲下来,伸指在襦裙上轻轻一按,抬起头来,看着姜望道:“匣子不见了。”
他说的是储物匣。
姜望意识到问题的不同。
这里并没有什么野兽经过的痕迹,而且野兽也不可能取走储物匣,却不弄乱这套襦裙。
但在青九叶描述的过往经验中,夜的侵袭从来就只会带走人,而不涉及物。
也就是说,有什么存在,取走了储物匣。
所谓“夜的侵袭”,到底是一种险恶怪象、自然之力,还是被某种意志制造主导?
是那个制造“夜的侵袭”的存在,对“外界”产生了好奇,所以顺便取走了储物匣吗?
还是另外的存在,故意把现场布置成“夜的侵袭”?
这个消失的女人,苏奇一定认识。他现在的情绪很糟糕,尽管他已经竭力控制。但他的悲伤,已经从眼神,从眉梢,从他颤抖的衣角流露出来。
姜望问道:“‘夜的侵袭’,到底是什么?至少,它是以什么形式‘侵袭’?怎样才会触发它?你们圣族生长于此,难道没有一星半点的了解吗?”
这时青七树也走了过来,倒是青八枝在数息之前,又潜伏不见了。
“没有人说得清。”青七树回应着他的问题道:“我们只知道,只要夜晚入睡的时候不在果屋里,就会被夜侵袭。哪怕是在神荫之地。”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晚上不睡不就行了?不能够颠倒日夜作息吗?”姜望问。
“在神龙木缺乏的时期,我们就是这样度过的……但仅限于在神荫之地中。”青七树说道:“前夜你在神荫之地所以你没有感受。在森海源界,一到晚上,你就会很‘困’。无法抗拒的‘困’,你必须睡觉。是神荫之地,庇护着我们。”
“这种困意是绝对意义上的无法抗拒吗?”
青七树沉默了一会儿,道:“至少在圣族的历史上,还没有人抗拒成功过。”
这句话里蕴含的信息十分惨烈。
对于这种致死之因,圣族不可能不进行研究。但事实就是,直至如今,他们还是对此一无所知。
不知有多少人,为了证明这句话,消失在“夜”里。
“你们没有观察过吗?”武去疾忽然出声道:“比如你们可以在神荫之地的果屋里,观察神龙木下入睡的人,观察……他是怎么没的。”
这话则更残酷。
它意味着用同族的生命去做尝试,以了解“夜的侵袭”之成因。
当然对金针门这样的医道宗门来说,类似“观察”可能是必不可少的。
青九叶则接道:“入睡者只要被注视,就不会被‘侵袭’。这是我们对抗夜的方法之一。但仅限于神荫之地,没人能在外间的夜里保持清醒。”
从圣族“相狩”、“魂育”的传统,不难看出这是一个为了延续命运能够做出多大牺牲的族群。
武去疾所设想的“观察”,他们当然也做过,并由此得出了注视入睡者以逃避侵袭的办法。
“那东西,是有意志的吧?”
半蹲着的苏奇忽然开口。
他伸手抚摸着地上的襦裙,神情怪诞:“特地拿走了匣子。那东西一定是有意识的吧?不是什么单纯的悲惨异象吧?”
“……也就是说。”他把襦裙紧紧攥住,终又松开,站起来:“我好歹有个报仇的目标,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