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来跑江湖长见识的,苏州位于江南道一带,武林大会举办在即,这年头也不再是当年乱世了,听雪楼要复出,不单要搏得江湖名气,也要在世俗中谋一口饭吃,今日之所以让顾乔进门,主要就是想先打个照面,日后到了江南一带,去拜访顾言芝老爷子求两条发财的商路,也就说得过去了。
曹夭夭微笑看向她,转移话题道:“顾小姐,夭夭对《潇湘夜雨》颇为喜欢,想请你给我签个名留作纪念如何?”
听到有人问小姐要签名,最高兴的不是顾乔,而是一心只盼着她好的青禾。
顾乔点了点头,原名周静,这会儿应该叫曹静的女子连忙寻来《潇湘夜雨》的第一册和一支秀气而不失大气的钢笔,可见封庄百年,曹家女人们并没有真的与世隔绝,顾乔接过钢笔,刚刚写下顾字一横,就被冷眼旁观的吕凤箫摁住手。
虽然曹夭夭只有十八岁女子佳龄,而且和顾乔素未谋面,但之前曹夭夭用曹家祖传的绣花针十三针在马尚先胸口绣花之时,吕凤箫看得和真切,马尚先胸前是一副“此山高,彼山更高”的山图,世俗中不管是书法大家还是书画大家都有个品技识人之法,大概意思是不管这人表面现象如何,他手底下的作品就是他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吕凤箫曾有幸接过一位画家客人的单子,会面之时,见过他房中书画,看似温暖祥和,实则暗藏杀气,而最后的结果也确实是要杀一个跟画家有夺妻夺子之仇的画门师弟。
吕凤箫在这一行算不得精通,也不知道曹夭夭心中盘算的大事,但也从山图中可管中窥豹的看到一角,绣花娘年纪虽小,但胸怀斤两绝不是以她胸前的几两肉计算的。
顾乔有些不解的看向拦下她签名的吕凤箫,曹夭夭不动声色。
吕凤箫摆出一副生气时的冷脸,“曹小姐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我请你给顾妹妹施针你不愿,反倒问她要签名,莫不是觉得我顾妹妹天性善良,好欺负?”
曹夭夭连忙赔笑,“吕先生哪里的话,夭夭只有十八岁,难免不懂事,只是见到崇拜的女作家一时兴起,若是有见怪之处,还请吕大哥海涵。”
吕先生变成了吕大哥,还用十八岁年纪卖可怜,可见这位“胸怀斤两”够重的曹家小姐是打定主意要将此事糊弄过去了。
不过,吕凤箫又岂是那能轻易被糊弄的人,冷笑道:“我若就是要见怪呢?”
曹夭夭语塞。
她虽然眼界很高,心思也够缜密,但毕竟没出过庄门,没见过外头的世面。
就她现在脑子里的阴谋阳谋多半都传自曹梦萍的口中,殊不知外头的花花世界已经不是笑面虎能够横行的年代了,拐着弯的转移话题遇上吕凤箫这种演技颇深的破皮无奈,便如同四面楚歌,只有处处碰壁的下场。
曹静见场面冷下来,连忙招呼大家吃菜,顺便把曹夭夭拉回来坐下,往她碗里夹了几片曹家女人吃了几十年几百年也不觉得腻的锦鲤肉,微笑着说今天的锦鲤肉格外新鲜,小姐多吃些,然后递了个眼神给曹羽,没一会儿,曹羽就从听雪楼下的雁鸣湖里取出来一坛曹家独家酿制的“曹家酿”,放在桌上。
“曹家酿”与一般窖藏的美酒不同,气味在水中封存,尚未启开特殊泥封,就已经能嗅到几分酒香,以吕凤箫和老乞儿的酒鼻子依稀能闻出来上百年的味道。
曹静起身斟满了三只酒杯,一只递给吕凤箫,不过他并没有接,但曹静还是放在了他的碗筷前,第二只递给了老乞儿,老乞儿迫不及待的就饮了个干净,两眼发光的盯着曹静手中的酒坛子,恨不得一口连坛子也给吞了。
曹静刚刚把“曹家酿”放下,老乞儿就不要脸的直接抢了过来,时而咕噜,时而舒爽出一口气,听得吕凤箫那叫一个百般不是滋味,他本来就喜好美酒,老乞儿此举就犹如在马尚先面前玩了个绝世美女,却偏偏让他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马尚先能舒服吗?
吕凤箫忍住有些意动的唇色喉咙,不动声色,冷眼旁观。
曹静端起第三只酒杯,欠身道:“吕先生,此酒乃是夭夭的祖母在百年前亲手酿制埋于湖底的,本来老主人的意思是,如果有缘这坛酒要留给昔日剑神张九龄喝的,如果无缘,那便永埋湖底,我心想,张九龄要来早就该来了,百多年过去了还没来,多半是来不了了。”
曹静不解的看了一眼不知为何突然呛了一口酒水,然后十分嫌弃的把“曹家酿”放还到她身边的老乞儿,皱了皱眉头,继续道:“今日正好借花献佛,请诸位喝上一杯,聊表谢意。”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曹静这番话就说得很有意思,若是平时已酒代谢再正常不过,但是方才吕凤箫和曹夭夭争一个理字全在于吕凤箫和老乞儿对听雪山庄有救命之恩,若是谢了这酒,吕凤箫再开口不正是应了曹夭夭那句携恩图报了吗!
吕凤箫呵呵一声,也不端杯子,冷笑道:“曹家这谢未免表达得太言过其实了些,若是真要谢,曹小姐何不亲自举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