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昀叹了口气:“观主不愿意得罪我们,难道愿意得罪右司?万一我们和右司有仇,见了面动手怎么办?他不会听我一面之言,轻易让我和右司的人见面。”
慕容灼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观主应该已经和右司的人见过面谈过话,核实了他们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才派人来请?”
“不然呢?”景昀说,“如果是你……”
“我说不定就直接把人带来了。”慕容灼羞愧掩面。
。
“在下柳兰扬,右司‘天枢’少使。”花厅正中,面容俊秀、身背古琴的青年一礼,而后指向身后的同伴,“天枢使者岑陵、天枢使者陈礼、天枢使者文妙,谢过二位前辈出手相救。”
四人中,柳兰扬气质亲和,像个琴师;岑陵红衣束发、秀丽干练;陈礼长了张娃娃脸,身形中等目光锐利;文妙身量未足,清秀的面容带着稚气,俨然还是个未长成的小女孩。
三人一同行礼,谢过救命之恩。
景昀唔了声:“随手为之,不必放在心上。”
她的神识一晃而过,敏锐地察觉到柳兰扬和岑陵对视了一眼,而后柳兰扬微微低首,谦和道:“承蒙前辈救护,不胜感激,此番奉师长之命前来,不日师长前来河阳,也要亲自向前辈表达感谢。”
景昀立刻就意识到柳兰扬下一句即将切入正题,依照她本来的打算,确实准备和这几名右司弟子做些交易。但她既然已经自称拂微真人的弟子,自然策略也要改上一改。
于是她微微低下白绫覆盖的双眼,反客为主问道:“右司要和妖族做交易,就派你们几个小辈来么?”
顷刻间陈礼和文妙同时刷的一声低下了头——这是岑陵见他们两个不会掩饰自己的神情变幻,索性叫他们情绪波动时便低下头,免得喜怒哀乐都恨不得写在脸上,平白让别人寻到可乘之机。
柳兰扬和岑陵再度对视一眼,同时想起了那只被带走的熊妖。
——消息已经走漏了。
柳兰扬瞬间拿定了主意,苦笑道:“前辈不要吓唬晚辈——和妖族做交易,晚辈是万万没有这个胆子的。”
“和妖狐族。”景昀慢条斯理地修正自己的话,“妖狐族拿出春风渡来做交易,换的是什么?”
‘春风渡’三字一出口,天枢四人就明白他们不能再含糊其辞了。柳兰扬深深一礼:“前辈目光如炬、算力无边,晚辈敬服——道殿能换的、敢换的,无非就是驱虎吞狼、剑指妖王罢了。”
——妖族强者为尊,妖虎一族凭借血脉强势妖力过人,数百年来占据妖王之位,在妖族中一族独大,其他族群又怎么甘心呢?
妖王之位妖虎能坐,妖狐为什么不能坐?
“挑动内乱,驱虎吞狼。”景昀默默想着,“果然从古至今,千年万年,最好用的计策还是万变不离其宗,师兄和我用惯了的手段,隔了一千年后生晚辈还在用。”
她唇角微露笑意,淡淡道:“你们既然来见我,想必观主已经告诉你们我的来历了。”
文妙盯着自己的脚尖,偷偷和陈礼对视了一眼。
——告诉是告诉了,可是观主自己都不太相信。
柳兰扬就要沉静很多,他不止听到了观主的犹豫和不信任,还听出了观主的忌惮和恭谨,低头道:“得见前辈,是晚辈之幸。”
他和观主一样没有自称弟子,依旧称景昀为前辈,这种不落话柄的表现其实很能说明问题,景昀也不在意,只淡淡道:“现在春风渡你们拿到手了么?”
那当然是没有的。
“我可以把熊妖交给你们,必要时可以出手,甚至那些典籍残篇我也可以给你们。”景昀轻声说,“但是我要知道,妖狐是从哪里拿到春风渡的,并且我要亲眼看看它。”
玄真观观主满心都是典籍残篇,一时间差点没控制住,露出了如丧考妣的表情。
“毕竟,那是我师兄……”景昀差点脱口而出,所幸改口迅速,“我师尊的剑。”
柳兰扬微一思忖,确定自己的权限足够,旋即一口应下——反正道殿师长很快要赶来,不怕景昀出手抢夺春风渡。
只是很快他又微露犹豫:“前辈应该知道,晚辈等人还没有见到春风渡,这把剑就已经下落不明,如果出手抢夺的人动作快,现在很可能已经离开了河阳。”
景昀不做评价,问:“那妖狐族是从何处得来春风渡,你们知道吗?”
这倒没什么好含糊的,柳兰扬说:“不瞒前辈,当初接到妖狐族的交易意向之后,几位师长曾经做过一个推测,河阳城以外的界碑山脚下,千年之前舆图上标记那里曾经是沅河流域,有山有水风景秀丽、分布有许多城镇,只是后来随着动乱,城镇被毁,沅河改道,那里取水不便,也就渐渐荒凉下来,没有人烟、没有宗门驻守。”
他顿了顿:“师长们推测,拂微真人也许曾经在沅河畔隐居静修——毕竟拂微真人云游四方,很少回道殿,在许多仙乡福地都有洞府。沅河畔有拂微真人的清修之处,不足为奇——况且,晚辈曾听闻,玄真道尊出身宣州,此地受道尊与真人青睐泽被,在此静修也在情理之中。”
“噗!”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投向慕容灼,只见她一口甘露差点从鼻子里喷了出来,一边尴尬地以袖掩面一边传音景昀:“你是宣州人?”
“不但是宣州,还是沅河人。”景昀镇定自若道。
“那你怎么不说?”慕容灼惊诧并伴有捶胸顿足,“你师兄的神魂,不会飘到你老家去了吧。”
景昀一哂:“不可能。”